遍地屍體或趴或臥,或抓著石壁,或作衝鋒狀。大多數屍體糾纏撕扭在一起,保持著扭曲的姿態。
四周回蕩著絕望的怒吼和痛苦的嘶嚎,明晃晃的武器閃動著冷酷的光芒。混亂中,時不時有一道鮮紅的液體,隨著尖銳的驚呼射向天空,飛散成迷茫的一片雨霧。
雅克眼皮直跳。這畫麵中的交戰雙方,一邊是人類,另一邊則大部分長著獸類的頭顱,分明是獸族!
這也就罷了,可是……這戰場怎麽有些熟悉?似乎不久前曾經見過……
凝目看著水幕中的場景,一個詞彙難以置信地脫口而出:“石葫?!”
漫天血雨中,人類已所剩無幾。屍體堆中,一個銀發青年仰天咆哮。黑色長槍“幽明七葉”煙霧繚繞,七片羽葉淩空飛舞,而他手上紅色的“狩望之戒”,正幽幽閃光……
這,就是前世的自己?雅克瞠目結舌。
水幕中,“他”望向遠方,喟然長歎:“克麗珊娜……”
刹那間,“幽明七葉”旋風狂卷,沙魔現形。這沙魔卻是比雅克見過的那個高大多了,少說有十幾米高。黑色長槍也沒有因為沙魔現形而消失,仍是緊握在“他”手中。
銀發青年狂喝一聲,沙魔四拳互擊,化為沙塵,湧入青年體中!
黑色的惡魔雙翼撐破青年的血衣,在他背後徐徐招展。在他的兩臂後方,如同沙魔般各長出一條手臂,遍生骨刺。紅寶石般的雙瞳漠視獸人,嘴角掛著冷酷的微笑。
他身旁的幾名獸人戰士,刹那間,皮肉迅速脫水、乾枯、萎縮,轉眼隻剩下一層表皮覆在骨骼上。
艾梅莉婭失聲驚呼:“沙魔降世!怖旱蝕魂!”
一個獸人薩滿衝著魔化青年射出了詛咒光芒。青年冷冷地看著,不言不動,“狩望之戒”驟然光芒大盛,詛咒反彈而回。
銀發青年冉冉升起,長槍高舉。巨大的魔法陣,在他腳下急劇顫抖。清晰的聲音,自水幕中傳來:“然,吾有諾言尚待兌現。須奔行百裏,方可,酣醉!”
“幽明七葉”斷然揮下,黃沙漫天!
風刀,鋒利無比,無孔不入;沙斧,砍鑿如電,無可阻擋。淩厲的罡風,以青年為中心呈環形爆開,百米之內的獸人戰士盡皆倒地。黃沙卷走了他們的血肉,隻剩下森森骨架。
而那青年僵在空中,緩緩化為黑沙,隨風散去。隻有殷紅的一枚戒指,兀自浮空震鳴。
“幽明七葉”化為黃沙,卷入戒指。下一刻,畫麵猝然消失。
雅克僵直地站在原地,全身的血液好像在一瞬間凍結。他隻覺得自己的意識領域中,突然空出了一大塊的空間,緊接著就有無數意識,爭先恐後地傾瀉進來。前世垂死的瞬間,絕望、不甘、悲傷……強烈的情緒來回激蕩。
他十指緊握,卻抑製不住自己的顫抖。三百多年前的記憶碎片,在眼前飛舞組合。來自世界盡頭的潮水,跨過三個世紀的隔斷,呼嘯而來!
腦中隆隆作響,幾乎炸開了一般。
雅克慘哼一聲,昏了過去。
等雅克清醒過來,第一個映入眼簾的,是艾梅莉婭近在咫尺的淚眼,而旁邊是一臉擔憂的艾瑞。
“堅持住!小螞蟻,堅持住!牧師馬上就到!”艾瑞拚命地向雅克體內輸入神聖鬥氣。
“不用,牧師幫不了忙。”雅克費力地道。他這才發現,自己已躺在臥室裏。他試著想說話,但口舌乾澀無比。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讓你陪我到湖邊……”艾梅莉婭泣不成聲。
“哈,哈。”雅克掙紮著坐了起來,啞著嗓子勉強笑道,“恰、恰恰相反,我得感謝你才對。我的前生,終於,終於回來了。”
艾瑞震了震:“你想起前生的事情了?”
“一部分,一小部分。”雅克點點頭,他還想再說什麽,但實在頭疼得厲害。“讓我靜一靜,睡一覺就好,別讓那些神棍來打擾我。”
艾梅莉婭擔憂地看了看艾瑞,後者聳聳肩:“放心,小螞蟻這等惡人,豈是那麽容易斷氣的?他不過是想起了以前一些醜事,深受打擊而已。但是,如你所知,我們一定要相信此人的心理承受能力。”
“哈、哈、哈!”雅克用盡力氣,大笑三聲。
待艾瑞和艾梅莉婭出了房門,雅克立刻委頓下來。他閉上雙眼,努力放鬆自己,試圖再多回想起一些東西。
斯塔文……自己的前世,竟然是斯塔文!那個率軍於石葫,阻擊獸人的速風軍團副團長!那個以卵擊石的超級蠢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