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蘭維顛顛倒倒,蹣跚的前進著,潮濕的苔蘚在地上鋪了厚厚的一層,吸著他的腳底板。每踏下一步,腳底下都能濺出來水來;提起腳來,又是一陣吧咂、吧咂的怪聲。
不得不停下來暫歇,亞蘭維癱坐在地,鹿皮鞋已經成了濕漉漉的碎片,氈襪也有不少地方都磨穿了,身上勉強可以蔽體的衣裳,更是破破爛爛的……
好在附近還能找到一些枯枝,“焰擊術”也還勉強管用,他終於生起了一小堆火,烘烤潮濕的鞋襪。
望著手中的鹿皮鞋,亞蘭維目光空茫,他越來越不安了,自己究竟沉睡了多長時間?如果隻是幾個月時間,鹿皮鞋不可能爛成這樣的……
微籲了幾口氣,抵擋不住身體傳來的疲憊感,亞蘭維躺臥下地,蜷縮著身體,壁上眼睛沉沉睡去。
在不安的睡眠裏,他夢見了慈祥的父母、嬌笑的妹妹,夢見了一桌桌酒席和宴會,夢見了一大堆可口美食……可惜,那都隻是夢而已。
冰冷的寒意,將亞蘭維拉回了現實,撐開沉重的眼皮,他仍是孤獨一人,掙紮求生。
“我一定能找到珊妮!我一定能夠活下去!”在空無一人的穀地中,亞蘭維嘶吼著為自己打氣。
再過幾天,亞蘭維已經喪失了對食物的慾望,刀絞一般的刺痛不再糾纏他,塞滿了漿果的胃部,似乎已經罷工了。
一場小雨之後,貧瘠的穀地,終於被拋到了身後,亞蘭維一陣激動,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陡然,在一塊光滑的圓石上滑了一下,亞蘭維差點摔了下來,他連忙猛力一掙,終於站穩了,但右腳的腳踝卻傳來一陣劇痛。
亞蘭維倒吸了一口涼氣,忍著劇痛,一步一步前進。
當他一瘸一拐地走到前邊的人類小鎮時,扭傷的腳踝,已經脹得血管直跳,腫得幾乎和膝蓋一樣粗了。腳上那雙破爛的鹿皮鞋早就扔了,亞蘭維赤裸的雙腳皮開肉綻,開了十幾個血口子。
──必須做點什麽了!哪怕有失身份……靠著那塊寫有“鐵砧鎮”字樣的木牌,亞蘭維暗忖,驀然,乾裂的嘴角咧開,他無聲地苦笑起來。
都什麽時候了,還想著“身份”?以為自己還是那個養尊處優的精靈議員之子嗎?甩了甩頭,亞蘭維拖著沉重的身子,走向前方隱約搖曳的燈火。
雨後的夏夜,空氣清冽,小鎮裏滿是蟬吟和夜鳥的低唱。
小心地護著腫脹的腳踝,亞蘭維費勁地翻過麵前那堵矮牆,跳進了一個小院子。
剛摸進小鎮時,他就注意到了這個門上雕著四翼綠鳥圖案的院子。四翼綠鳥,那正是信奉醫療女神的月砂教會的標誌,這裏,很可能是一家小診所。
陡然,一隻禿尾巴小黑狗,齜牙咧嘴地撲了上來,亞蘭維揮舞事先備好的樹枝,趕在這畜生咬他或者狂吠之前,敲暈了它。
黑暗中,亞蘭維小心翼翼地摸索前行,院子裏是一座小木樓,一把鎖頭掛在布滿裂縫的木門上,看樣子主人似乎出門了。
不由得略鬆了口氣,亞蘭維抓住鎖頭擺弄起來,須臾,譏誚的笑容,再次爬上了嘴角。當初學這“技藝”時,他哪想得到自己真有偷雞摸狗的一天?
眼下,他已沒得選擇,饑餓尚可忍耐,但嚴重扭傷的腳腕子、近乎腐爛的腳底板,必須立刻治療,否則他哪都去不了。
簧片輕輕彈開,亞蘭維推開門,盡可能輕手輕腳地踏入屋內。
如今這具人類軀體遠沒有精靈那麽靈活,他必須留意每一個動作,才能避免發出聲響。
亦步亦趨地在無光的屋內摸索,屋角立著兩個櫃子,刺鼻的味道提醒亞蘭維,最想要的東西就在那裏。
他摸了過去,小心翼翼地拉開了櫃子,仔細翻找著,希望能找到印象中能夠治療感染、炎症的那種藍色粉末。
可是……居然沒有?藥櫃子裏,怎會連這種最常見的藥都沒有?亞蘭維怔了一會,終於明白過來,自己記得的那種藍色粉末,是精靈的配藥,人類肯定也有類似的藥品,但可能長得不是一般模樣。
那麽,該怎麽辦呢?茫然盯著一大堆不明功效,甚至連外敷內用都搞不清的藥品,亞蘭維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也許,應該先找點東西填肚子,心念一轉,亞蘭維腳步一轉,回身一看登時嚇了一跳!有人!一個臉上爬滿皺紋的老人,揉著惺忪的睡眼、舉著油燈,就站在臥室的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