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府後院一幢精致的閣樓上,紅燭映窗,倩影如畫,那位曾經現身洄龍鎮的素衣麗人端坐窗前,正在聚精會神撫著最近買的七弦琴。
琴聲幽幽,如泣如訴,正是江南人百聽不厭的名曲《曇花怨》。
曇花名冠群芳,卻紅顏命薄,來去匆匆,惹得文人騷客惆悵滿腹,吟詠不已,其中又以這首《曇花怨》最為出名。
此時,蘇醒已經立在窗下,深情凝望著撫琴麗人,神情激動而感傷。
閣樓上的撫琴麗人似乎有所感應,彈得好好的,突覺一陣煩躁,“嘣”的一聲,一根琴弦應聲而斷。
撫琴麗人幽幽歎了口氣,一抬頭,驀地看見窗下少年,不覺吃了一驚。
自她搬到這裏後,除了兩位扶持她的丫環,鍾天南一直不許外人進來,如今不但有人進來,而且是名陌生男子,這讓她頗感意外。
這人是誰呢?是鍾府新來的家仆還是無意中闖進來的賓客?
她知道鍾府今日來的客人多,誤入後院的現象在所難免,可那少年看見主人女眷,不但不回避,反而越走越近,漸漸來到窗下,呆呆望著她,如同著魔一般。
撫琴麗人有些害怕,正要掩上窗戶,卻見少年身形一晃,從窗口躍了進來。
撫琴麗人大吃一驚,正要呼叫,卻聽少年哽咽道:“姐姐,我是蘇醒啊!”
撫琴麗人聞言一震,仔細打量著眼前這位少年,漸漸地兒時那張稚嫩的臉浮現在眼前……
“弟弟,你……你還活著?”
蘇霞終於認出對方,姐弟倆悲喜交集,抱頭痛哭。
須臾,兩人收了淚,蘇霞道:“弟弟,你快坐下,讓姐姐好好看看你。”
一邊說一邊將蘇醒拉到一張椅子坐下,看著看著,不知不覺又已淚流滿臉。
蘇醒道:“弟弟回來了,姐姐不應該高興才是麼?”
蘇霞一邊抹淚一邊道:“姐姐當然高興,你不知道,當時家裏出事時,恰好你不在,後來姐姐到處找你,卻一直音訊全無,姐姐還以為……”
一陣哽咽,說不出話來。
蘇醒忙用衣袖輕輕替她拭去淚水,道:“從今以後,蘇醒不會再離開姐姐了。”
蘇霞連連點頭,道:“姐姐也不會讓你離開的……”
唏嚅良久,蘇霞道:“這些年來,弟弟孤身一人,一定吃了不少苦,能將這些年的經曆講給姐姐聽麼?”
蘇醒道:“能,當然能。”
便講當初如何死裏逃生,如何進寒梅穀,如何在洄龍鎮發現她並一路跟到奉符的事說了一遍。
蘇霞流淚道:“這些年苦了弟弟了!”
蘇醒道:“這些苦算不了什麼,姐姐一介女流,受的罪必定比蘇醒更多,能請姐姐將那日發生的事和這些年的經曆說給弟弟聽麼?”
蘇霞道:“當然,就算弟弟不問,姐姐也要說的。”
言罷,穩了穩情緒,便從慘案發生那時起,將事件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那天,蘇家請了一些民工幫助修整院牆,這些民工有些是附近的村民,有些是大街上找來的無家可歸的流浪漢,其中有個傻裏傻氣的女孩與蘇霞個頭差不多,袁氏見她身子單薄,將她留在廚房幫忙。
黃昏時,在廚房忙碌的蘇氏見兒子沒有回來,便叫蘇霞出去尋找,還沒出門,卻聽外麵傳來打殺聲,蘇厚青臉色立變,道:“莫非他們尋上門來了。”
夫婦倆放下手中的活,湊近窗口一看,不覺大為疑惑。
袁氏道:“怎麼是個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