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月微星稀的夜晚。
蘇醒回到小屋,習慣性找著那個角落正要躺下,耶律瑾蘭道:“要不,你也睡到床上來罷。”聲音竟出人意料的溫柔。
蘇醒不敢作聲,心裏道:“不知這妮子又耍什麼花招?”
理也不理,剛剛睡下,耶律瑾蘭卻嚶嚶哭了起來。
作為曾經的小叫化,蘇醒能在大橋底下安然入夢,也能在喧嘩鬧市鼾聲如雷,唯獨對哭非常敏感,隻要聽到哪裏有嚶嚶呀呀的哭聲,便怎麼也睡不安穩。
他輾轉了一會,實在忍不住,低聲問道:“你哭啥子?我又沒有跟你占窩。”
耶律瑾蘭道:“不要你管。”接著又哭。
蘇醒心裏道:“我還懶得去管呢。”閉上眼睛不再理會。
良久,耶律瑾蘭的哭聲不但不歇,反而越哭越厲害。
蘇醒練功練了一天,累得上眼粘下眼睜也睜不開,可偏又睡不著,如何不煩?爬起來道:“你到底哭啥子嘛?”
耶律瑾蘭道:“你若不睡床上,我就哭,哭到天亮。”
蘇醒頓時哭笑不得,想了想,隻好摸索著上了床,耶律瑾蘭乖巧地往裏挪了挪,空出半邊讓蘇醒躺下。
蘇醒不敢鑽進被窩,和衣躺在被上,盡管還是冷,卻比地上暖和得多,加之耶律瑾蘭果真不再哭了,躺著躺著很快睡著。
一覺醒來,發現已經躺在被窩裏麵,耶律瑾蘭如同一隻乖巧的貓,蜷縮在他懷中睡得正香。
蘇醒生怕驚醒了她,躺著一動不敢動。
如此躺了一會,突然想到以前不也常常躺在一人懷裏睡覺麼?
那人是他姐姐,自與父母撇床後,他便跟姐姐睡在一塊,遇上天氣涼,他常這樣依偎在姐姐懷裏睡覺,姐姐通常一邊拍著他的背,一邊學母親哼著連她自己也聽不懂的歌謠,直到他沉沉睡去。
這麼久以來,他顧著逃命,居然忘了還有一個姐姐。
姐姐現在怎樣了?那日,他好像並沒看見姐姐,隻是那種情形下,姐姐還能活著嗎?
蘇醒的雙眼不知不覺含滿淚珠。
從這以後,兩個小孩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尤其是耶律瑾蘭,最愛聽蘇醒講以前的種種事跡了,特別是做乞丐那段,簡直百聽不厭,不時還露出向往的神色來。
一日,兩人坐在崖頂聊天,耶律瑾蘭見四周無人,附有蘇醒耳邊道:“我也有個秘密,不過,你得保證不跟任何人講,我才能告訴你。”
蘇醒道:“連賀叔叔也不能說?”
耶律瑾蘭點點頭,神色異常嚴肅。
蘇醒心頭一凜:“既然如此,還是不要說罷。”
“不,我還是希望告訴你。”耶律瑾蘭道,“隻有告訴了你,你才能幫我。”
“我?幫你?”蘇醒指指自己的鼻子,又指指對方。
耶律瑾蘭肯定地點了點頭。
望著對方期待的雙眼,蘇醒豪情澎湃,拍了拍胸脯道:“好,我答應你,隻要我力所能及,我就一定幫你。”
耶律瑾蘭一下笑了,道:“我就知道,你一定會答應的。”
說著四下看了看,附在蘇醒耳邊道:“其實,我並不是真的耶律瑾蘭。”
“什麼?”蘇醒一下跳了起來。
耶律瑾蘭白了他一眼:“嚷嚷什麼?想害死我嗎?”
蘇醒臉一紅,趕緊重又坐好。
原來,小女孩真名叫菁兒,姓什麼忘了,隻記得父親好象是個官,天天要跟皇上見麵的,大約四歲那年,金兵攻破京城,將她全家和兩個皇帝一起擄到了北方,數年後的一天,父親突然對她說,他與她母親要回南方去了,女真人怕分夫婦不聽話,特意扣下她作為人質,不到一定時候不會放還,不過,隻要他們安定下來,一定盡快接她回去,臨別時,父親將一塊祖傳翡翠手鐲扳作兩半,一半自己留著,一半給了菁兒,以便將來相認時作為依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