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愁橫淺黛,淚洗紅鉛,門掩秋宵。墜葉驚離思,聽寒螿夜泣,亂雨瀟瀟。鳳釵半脫雲鬢,窗影燭光搖。漸暗竹敲涼,疏螢照晚,兩地魂銷。
迢迢,問音信,道徑底花陰,時認鳴鑣。也擬臨朱戶,歎因郎憔悴,羞見郎招。舊巢更有新燕,楊柳拂河橋。但滿目京塵,東風竟日吹露桃。
一年前。
老鴇端著碗桂花粥慢慢地走至二樓一間房外停下,她在門口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走了進來。房間裏的濃濃的胭脂氣味兒。走廊的深邃,猶如這其中女子不可預測的人生。事實上這座樓閣院子裏的俏麗女子們,早就忘記了自己當年無所適從時的大聲哭泣。為自己的苦楚而夜半哀哭的女子們,現已不盡相同地用同一種冷漠而空洞的眼神看著另一群如自己當年一般的幼齡少女。
那青樓苑中唯有一絲陽光所肆意照射的一隅,紫薇花含苞待放。無數個早晨水煙對鏡梳妝,膚如凝脂,麵上被胭脂修飾。隱隱地可以聽見遠處宮牆內的鍾聲回響。所有的年華都如流水一般逝去,夜夜歡歌,日日梳妝,十七歲的水煙,她的生命於十四歲時傾注於這巷口的石板路上,先是偶爾出現,後越來越頻繁的腳步聲。
水煙仍舊低頭刺繡,耳邊仍能清晰聽見旁邊屋中所發出的呻吟與喘息聲。
丫頭一麵打著扇子,一麵不住眼的看著繡的東西。老鴇支走丫頭,湊過去看一會兒,感歎道:“那外麵說故事,都愛說自己故事裏有位長得天仙一樣的小姐,還總說這小姐手頭活兒特別聰明靈巧,你媽媽我總心想這是說書人信嘴胡編,誰知道咱們這兒,真的是這樣一個花兒般的小姐,不止精通技藝,還會這大家閨秀的一手活兒!”水煙嘴邊輕輕的顯露一弧笑渦,但刹那便止。
“媽媽多日不見,今兒怎麼過來我這裏坐坐了?”
老鴇笑了笑:“城內誰不知我們這有位水煙姑娘豔絕四方,水煙呐,現當下就有幾位客慕名而來……”
“媽媽記性好差”水煙繼續繡花,淡淡答道:“水煙一月前就已不接客,林公子付給媽媽的那些錢,讓我安生在這裏住幾日,待他處理完事情,就要贖了我出去的。莫不是媽媽這兩日手頭又說緊?媽媽的栽培之心,水煙不敢忘記,若媽媽實在對水煙撒不開手,這裏的一些首飾,您先拿去用就是了。”
水煙說著,右手輕抬,推過去一個精致的木匣子。
老鴇聽此,臉色霍然一沉,冷冷道:“姑娘,怕你還不知道吧,林公子他不會來了。”
“怎麼會~?”水煙白了老鴇一眼。
“那林公子家據說是參與彈劾六王爺,就在昨天傍晚,林家滿門慘死啊。”
“什麼??!!”水煙的繡帕針線落下,本人婚因驚怒過度,昏了過去。
“水煙?……水煙?”
老鴇看看木匣子,揣起來。背對著們招招手,外邊守著的兩個打手進來,站在她身邊。老鴇冷笑,“人的命數真是稀奇,水煙這小賤人,是命裏無福之人,不過有幾分姿色,總認為自己比他人美出百倍,實際不知這女人啊,入青樓與那入皇宮的有何不同?除了鳳毛麟角的後妃,那些宮牆內的女子,與我們這苑中的一樣,不過是青春過去後的池中殘荷與岸邊敗柳,或還不如我們,我們還能夜夜快活呢!這小賤人一心想要攀附權貴高枝,從來我這裏就倔強無禮,以為貌美就擺小姐姿態,靠上個什麼林公子,更是不知天高地厚了!哪知她的命數不濟,空有姿色,本身就與那良家女子是陌路,硬要攀附現在如何?真是活該啊!”
老鴇一顆一顆地數著水煙匣子裏的珠寶,接著道:“現在那林公子到下邊兒報道了,沒了靠山,這小賤人她還得給我掙錢!”說著她“啪”地一下蓋上匣子,朝身邊兒的打手揮揮手,指著暈倒在地上的水煙,“這不剛好,睡倒著,你們再給她灌點藥,把出價錢前三的客人請過來,一個一個來,今天就破了她的習性兒!以後不管這賣藝還是賣身呐~都得給我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