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瑜睡眼惺忪地張開雙眼,茫然四顧,入眼處是泛著黃色水跡的房頂。身上蓋著的舊棉被,已經看不出本來麵目,還若有若無地散發出一股黴味。
床頭的顯眼位置,擺放著一台掉漆的鬧鍾,不知是因何緣故,秒針齊根折斷,但分針和時針依然緩慢而頑強地劃著圈。
“天亮了麼?”
他瞥了一眼透過窗戶射進屋的光,好不容易才將目光的焦距對準了指針:“五點三刻,該起床了。”
“這是哪兒?哦,這是剛租的房子,四平巷。”
“四平巷在哪?”
杭城南麵的城郊結合部。
據說,這一片原先足足有十條巷子,儼然是個小鎮。到如今,十條巷子去了九條,隻有四平巷得以留存,成為一個敗落的小村。
而四平巷能完整地保留下來,不是因為有特殊的曆史意義,純粹是次貸危機後金融震蕩,房地產業進入發展瓶頸,開發這片區域的開發商又資金鏈斷裂,在拆遷到最後這條巷子的時候,留下了周圍荒草叢生的土地,跑路了。
附近得到拆遷款的居民陸陸續續離開了,分散到了杭城乃至全國的各個角落安家落戶。唯一保留的四平巷,人氣也慢慢散盡。直到有一天,三個進城務工的窮學生找到了這裏。那些窮學生似乎是四平巷的吉祥物,自從他們搬進來,四平巷的人氣慢慢恢複了。
兩三年下來,巷子裏的本地居民大多做起了包租婆,原本寬敞明亮的瓦蓋房,被隔成數個陰暗的小間,裏麵住滿了各種各樣、各行各業的打工者,他們因難以承受城區的高房租而來到這裏,又因為他們的到來,使四平巷成為了有名的貧民窟。
這些,都是公司的新同事告訴章瑜的,對方因終於搬離貧民窟而舉杯相慶。卻沒想到,言者無心,聽者有意,倒是給章瑜指了一條明路。當然,章瑜隻是旁敲側擊地打聽到了有關四平巷的位置、房租價格等,即便同一個公司,他也不想將自己的困難弄得人盡皆知。
按房東的介紹,章瑜租住的房間是上等房。原因有三:一是位於資源稀缺的二樓;二是隻有四戶公用一個廁所;三是帶有獨立窗戶,采光良好。
聽完房東的解釋,章瑜當時就明白了為什麼對方再不濟也是個房東,而自己卻因為負擔不起城區高房價,而不得不搬進四平巷。
這間被房東誇得天花亂墜的上等房,空間小得隻能容下一張床,留白的空間,是隻夠一個人走動的通道,更別說衣櫃、書櫃、鞋櫃……
按房東的說法是,住俺們四平巷的,除了床,別的都不需要,也沒必要。
“是啊,確實不需要,也沒有必要。”搬進這裏的時候,章瑜隻帶了一隻黑色大皮箱而已,大皮箱裏,隻有兩套換洗的衣褲,除了這些,身無他物。
其實,章瑜是被房東所說的獨立窗戶吸引的,他渴望著打開窗戶,麵朝大山,自然的清新和大地的芬芳撲麵而來的感覺。可惜直到搬進房子才發現,窗戶被兩塊一指厚的木板釘得嚴嚴實實,木板像絞刑的繩索,沿著對角線死死地掐住了窗戶的脖子,釘成了一個十分規則的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