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秀婷今天來醫院,是為了打掉那個孩子。她是絕望的,是沒有退路的,她甚至不知道打掉那個孩子之後,她應該何去何從。
陶安然會給她一筆錢,然後讓她有多遠滾多遠,那麼,她隻身一人,又能去哪兒呢。
直到在醫院見到明月——
穆秀婷和陶安然其實是一類人,從小生活在龍蛇混雜的地方,明月的出現,在陶安然眼中成了唯一一束光明,穆秀婷第一次在學校門口看見明月挽著陶安然出來的時候,明月的笑容那麼純真,那麼無邪,她終於知道陶安然為什麼會愛她。
因為,陶安然心中陰暗,唯有明月能照亮他,而她不能。
穆秀婷遇到前來產檢的明月,那一刻,是多麼的諷刺。明月來產檢,她卻是來打/胎,沒有對比,心裏的傷害也不會那麼深刻。
晉城冬天大多陰霾,但今天,陽台那頭透出一絲暖光,打在了明月的頭頂,在明月轉身和穆秀婷對視的那一秒鍾,穆秀婷像是想通了整個人生。
八年前的事情,到了八年後,終於,所有的真相都攤開在了明月的麵前。
明月是心痛,是憎恨,但她心裏有陽光的種子,心痛和憎恨終究沒暖光掩埋下去。
明月說,“現在我什麼都不想,就想著自己和孩子都好好的。”
明月說,“陶安然那人沒有人性,你也差不多!”
明月說,“你那孩子都六七個月了,都長成型了,你竟然不要他!”
明月還說,“你怎麼自己不去死,你們這些人都是會遭報應的!”
是啊,早晚會有報應。
穆秀婷看著遠處噌亮的天空,陰霾了半個多月,到今天放了晴,太陽那麼刺眼,直直刺進她的心裏去。
穆秀婷想,就現在,就今天吧。
遲早,是遲還是早?
等不了了。
明月今天沒能如常產檢,因為後麵的時間,都在警局錄口供。
燕子陪著她。
穆秀婷墜樓後不久,樓下就有警車來了。
明澤不在這個區,這邊的案子不歸他管,又因為明月是最後一個和穆秀婷接觸過的人,所以負責案子的警察很容易就把穆秀婷跳樓的動機聯想到明月身上。
黎敘是明月到警局之後的半個小時趕來的,但見不到明月,明月一直在裏麵,是燕子先見到他。
“到底怎麼回事?”
黎敘問燕子,眉皺成川。燕子也很急,明月到現在還沒出來。
“就那個女人啊,我們在醫院碰到她,是她先叫小七的,然後把小七帶到陽台上聊了一會兒,也就幾分鍾吧,我看見小七回來了,我就沒往那邊看了,哪知道我剛轉身,就聽那邊在喊有人跳樓了。”
燕子急急忙忙說了個大概,大冬天的,也不知道是心急還是這警局暖氣開得足,燕子背心裏都是汗。
明澤在外麵辦案,還沒回來,要不然還可以讓他進去看看情況。
不過黎敘不急,他低頭點了根煙,抽了一口,然後拍拍燕子的背,“你在這等著。”
說完就轉身往電梯那頭走,摁了幾下按鈕,電梯門開了,他走進去。
燕子心想,大總裁可能認識這兒的人。
與此同時,明月坐在裏邊兒的硬板凳上,已經坐了半個鍾頭了,隻覺得屁股都磕得疼。
辦案警察態度一點都不好,還在接剛才的問題繼續問,“方便的話,就把你倆的聊天內容說出來吧?這樣也對案子有幫助。”
明月眉心皺得很緊,雙手在桌子底下緊緊攥著大衣。
“我真的記不住,就幾分鍾時間,能說什麼?”
其實明月很心虛,這會兒也是滿頭大汗。她是說了一句“你怎麼自己不去死”,會不會,穆秀婷在那種絕望的時候,聽到她說了這話之後就聽進心裏去了?陶安然都不要她,她還能去哪兒?所以就選擇了去死?
明月這會兒腦子裏特別亂,她一個二十三歲的女孩子,見識也不那麼多,遇到這種事情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應對。
沒有學法律,但她不完全是法盲,她還知道教唆人自殺是犯罪……
其實明月很想把穆秀婷跟她說的那番話說出來,但穆秀婷人都死了,她到底有沒有說過那些話警察也不見得相信,死人說的話,哪能拿來當做證據指證陶安然買凶殺人?
媽媽都死了八年了啊,氣過哭過痛苦過,但日子還得照常過,明月唯一遺憾的就是那些壞人如今還逍遙自在。
“明小姐,你這樣不配合警察,我們真的沒有辦法破案。”
那位警官拿手指敲桌麵,態度一點兒不友善。
明月皺眉盯著他,“我哪裏不配合,我可是良好市民。我還懷著孕呢,你最好早點放我走,不然一會兒出什麼事兒你付不起責。
那警官臉色稍微溫和了一些,“這不是為了破案麼。”
明月又瞧了瞧他,低下頭去,不再說話。
沒多久門外有人敲門。
一個穿著警服的女警進來,看了明月一眼,然後在那位警官耳邊小聲說了幾句,跟著就離開了。
“咳咳。”
警官坐姿端正了不少,麵對明月的態度也好轉不少,“這樣子,你先回去,到時候有什麼需要了解的,我們再聯係你。”
明月站起來,眉梢揚著,“我是良好市民!”
“是是是,你是。”
警官也站起來。
此時警官內心OS:******你臉上也沒寫你是什麼闊太太啊,老子怎麼知道你惹不起。
明月離開前,還是對那警官說,“她好像家裏就她一個人,所以,還得麻煩你們幫她辦理一下後事。”
“你是她朋友?”
“我?”
明月笑,搖搖頭,“當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