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子哪裏還想的什麼道理了,好生將養才是正經。”
“不過是挨一刻是一刻,挨一日是一日罷了。哪裏又就能好了呢!橫豎不過幾日光景,我也便該去了。再說好了又能如何?”說罷了,又哭了起來。
寶玉歎道,“是啊!好了又能如何呢?隻是不好,這聲名怕也做下了。何苦自己不知保重呢!”
“聲名,哪裏還來的聲名呢。”晴雯說著,推了寶玉一把,許是力道小了些,又把人往回拉。回手紮掙著,連揪帶脫,在被窩內將貼身穿著的一件舊紅綾小襖兒脫下遞過來。可不等寶玉接,又掖了被子裏,“倒是你快些去吧,你的身子要緊。今日這一來,我就死了,也不枉擔了個虛名!”
“何苦把個死字掛了嘴邊呢?到了這會子還不醒悟,沒了,便是什麼都沒了。哪裏還來的什麼聲名,虛名?自己也該想開些才是。”寶玉話落,不等晴雯說什麼,外屋裏有人笑道,“你們兩個倒也是了,我都聽了半天了,也沒說了什麼要緊的話。”話落,一婦人打起簾子,扭扭搭搭走了進來。
看此情形,寶玉便知這是同賈璉有過一段香火情的多姑娘,也就是晴雯的姑舅嫂子。寶玉一動,靠了炕邊。多姑娘見了寶玉,雙眼發亮,“好好的,你個作爺的,跑了我房裏來做什麼?可是見我俊俏,又知我人品,緊著來調戲我的麼?”說完一把摟住寶玉。晴雯見了氣的直咳嗽,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寶玉想推來多姑娘,哪知她見寶玉要動,死死纏了上來,借力一扭,自己反倒坐了炕上,兩條腿扭緊了,夾著寶玉的雙腿。“成日家聽見你在女孩兒們身上做工夫,怎麼今兒個就發起訕來了?勸你一句,別亂動才是要緊的,不然我可要嚷出來了!”
寶玉聽她要嚷出來,不由笑了起來,“好姐姐,鬆了手,咱們好好說話,莫要讓我小瞧了才是!”
多姑娘笑道,“小瞧了?這話聽的便稀罕了。這府門上,還有瞧我的?”
寶玉道,“我不算一個?”
多姑娘嬌笑道,“你知我是誰?知我平日品行如何?”
寶玉道,“略有耳聞。今日見了,不過如此!”
多姑娘放了手,“寶二爺這話又是怎麼說呢?”
“憑什麼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卻要一味死守呢?如此姐姐行徑,自是算不得什麼。”
多姑娘笑道,“既是如此,咱們還等什麼呢?能得了你眷顧,也不枉我這一生了。”說話便要拉寶玉出去。
晴雯哪裏受得了,嘴裏嗚咽叫罵,手伸過來,拉著寶玉的褲腿不鬆。寶玉見了,把晴雯的手送回被子裏,反手把多姑娘壓了炕上,自己站好了。多姑娘哪裏想到寶玉有這個力道,當下一怔,繼而又歡喜起來,欠身又要撲寶玉。
寶玉探手一壓她的頭(人坐著的時候,頭被壓住,便很難起來的)。“坐著說話不好?莫不是姐姐心裏,隻有那檔子事?”
多姑娘往後一仰,雙手抱懷,道,“看來你空長了個好模樣,竟也是個沒藥性的炮仗。”
寶玉道,“姐姐心裏既是已經明白了,何苦還說了這話呢?”
“都說你慣會女孩兒身上作功夫,誰知竟是這個樣子。”多姑娘說著一笑,“自打昨個我們姑娘出來,我便想著你必是會過來的,害的我空等了一晚上。還當你也是個沒情意的,哪想著才出去轉了一圈,你竟然又來了。既是來了,料定你們必會不妥,誰想,又是這個樣子呢?果然是人嘴裏的話,一句也想信不得的。看來倒是我錯了!”多姑娘說罷了,輕聲一歎!大有所托非人,相見恨晚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