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二章:妙玉仙子彩盅奉茶;怡紅居士講經說法(二)
寶玉覺得自己一番話,可以同時說教三女,心中甚是得意。哪知正得意之時,卻聽黛玉道,“這怕又是你胡謅的典了?”最近黛玉時不時就會被寶玉說教一回,即便心裏歡喜,可不免產生抵抗力了,所以很快便回神兒過來。
“談不上胡謅的,隻是大家聽個樂子罷了,哪裏都像你這樣認真了?”寶玉說著話,悄悄對黛玉擠擠眼。黛玉見了,哼了一聲,扭頭過去。
寶釵忙拉了黛玉道,“咱們也進來不少時候,加之又聽了一會子寶兄弟的典,老太太她們怕是要急了,咱們還是快去吧!”黛玉聽了點頭,二人謝過妙玉的茶,走了出去。
見那二人去了,妙玉渾身一鬆,看著寶玉才要說話,不想外麵一婆子收拾完杯子,走了進來。妙玉看了一眼,順口就道,“將那成窯的茶杯別收了,擱在外頭去罷……”說著話,便是一怔神,然後看向寶玉。
寶玉笑笑,對那婆子道,“都放了這裏便是了,等下我帶了去。”說著指了下那桌子。婆子見妙玉沒說話,便順著寶玉所指之處,放了茶具出去了。
寶玉上前,看看那成窯茶杯道,“平白放著,倒也怪可惜的,何不就送了那婆子了?一旦她有個接長不短之時,換了幾個錢來,不也是一番功德?”
妙玉道,“也罷了,幸而那杯子是我沒吃過的,若我使過的,即便……”
不等妙玉說完,寶玉雙手合十,口誦佛號,道:“大士,戒嗔!”
妙玉見寶玉一派有道高僧模樣,不由撲哧一笑,同樣雙手一合,道,“怡紅居士果有大智慧之人,小女受教了。”
寶玉道,“不敢,今日能得大士塵心之水相待,小可自當銘之肺腑。隻是還有一句,不知當講不當講?”
妙玉道,“怡紅居士請了。”
“這成窯茶杯,我自是要帶了去的,”說著寶玉一指那綠玉鬥,“隻是這隻鬥……”
妙玉聽了,皺皺眉頭,道,“不知怡紅居士可有說法?”
寶玉搖頭,“若是依舊由我帶了去,卻是幹淨。可這一物,卻是大士平日清修法器,此物一動,難免動搖大士佛心;若是不動,又怕大士時常憶起今日塵心之說,久而久之,卻難如雪花一般,難以解脫塵緣。豈不是我之過也,是以小可甚是苦惱。不知大士可否解惑?”
妙玉道,“常聞怡紅居士最厭俗物寄托信念,此時,又何必為了一隻綠玉鬥,而苦惱了?隻管放了這裏便是了,難不成隻因它被看做俗物,我便棄之不理?”
寶玉知道他在拿自己的玉說事兒,便道,“得大士一語,小可茅塞頓開。可見平日裏,我是舍近求遠了,殊不知,真佛便在眼前,咫尺之地了。”
妙玉道,“怡紅居士如此一說,若是不嫌此地狹小,小女佛法不精,大可常來論道。”
寶玉道,“論道自是不敢,隻是我一人獨來,可有塵心之水?”
妙玉道,“塵心既已洗滌,又何必苦憶不忘?再者……”說著妙玉一指綠玉鬥,“再者,此物還在,自是何水皆為塵心之水了!”
寶玉合十一禮,“大士所言甚是,小可就此別過了。隻是不知,方才眾人騷擾,可否用我派人送了凡水。衝洗一番?”
妙玉道,“怡紅居士既有此心,我理當生受,隻是水放了外麵便可。”
“如此甚好!”說著寶玉一禮,換了一口市井腔調道,“那就這麼地兒了,咱們回頭見啊!”說完,寶玉拿了成窯茶杯,一步三搖走了出去。妙玉看著寶玉前後反差背影,不由緊忙捂住了嘴,忘記相送,心中還道,看來惜春小妹說的是真的,他的寶哥哥卻是有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