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四章:薛寶釵妙語探寶玉;林黛玉嬌音慰襲人(二)
黛玉隨了麝月進來,見寶玉正慢走,又看襲人扶著,便道:“寶哥哥可輕些了?”
寶玉道,“好了許多了,又讓妹妹費心記掛了。”
“我哪裏就記掛了呢?你眼前又不是沒人的?還是很好的了。”說著話,黛玉對襲人一笑。
襲人見黛玉笑的很有內容,不明所以,便道:“姑娘來了很是好的,都安了心。”
黛玉道,“哪裏就不安心了?有了好嫂子在,還不安心!寶哥哥又指望著哪個了?”
聽黛玉喊襲人嫂子,寶玉自己走了裏間屋,趴了床上,偷笑了起來。這小妙人兒啊!心裏什麼都有數,隻要不來脾氣,家裏人怕是沒個是她對手的。可惜她什麼也不爭的,如不然,哪裏用自己籌謀什麼了。
老太太那邊,黛玉心中自然有數。自己幾次說起愛屋及烏,黛玉自然能想明白元春喜歡她,連帶著王夫人都非常關心她的病情。這樣一來,她眼前的障礙便隻有賈政了,可賈政在寶玉的親事上,又要看賈母和元春的意思。也就是說,四個能決定的人,此時都是沒問題的,這樣一來,便隻有變數了,而這個變數最大的就是襲人。
襲人整日裏同寶玉在一起,她對寶玉說什麼,那是有影響力的。再者,襲人素有賢名,還是賈母和王夫人眼中的得力之人,體己人,也就是說她有話語權。而此時,黛玉管襲人叫嫂子,其實就是認下了她的身份。說到底,就是寶釵和黛玉從來沒想過一夫一妻這個說法的。這二人有相同之處,卻也有不同的。相同的是,二人都很聰慧,都有執掌家業的才能。不同的是,寶釵偏著仕途經濟一說,而黛玉卻反感這些。思及此處,寶玉不由意淫起來,想著黛玉成了寶二奶奶,一手扶著腰,一手拿著耳挖子剔牙,一邊指揮小廝們幹活,一邊喊著,‘寶哥哥,把那布匹的賬寫了,免得我忘了……’想著,寶玉不由全身發冷,這樣的黛玉還是黛玉嗎?唉,還是清麗脫俗的好啊!自己要努力了。
可以說從黛玉進賈府開始,到了此時,寶黛二人之間的事情,已經到了個小頂點了,如果不出問題的話,早晚便會水到渠成。可惜原本中的黛玉低估了王夫人對寶玉的上心程度,在‘識分定情悟梨香院’之時,被寶釵壓製了下去。等寶琴進府後,從此一蹶不振。
要知道,‘識分定情悟梨香院’時,王夫人直接分派鳳姐,確定了襲人的身份。而且是當著,薛姨媽,寶釵,黛玉幾人的麵確定的。與其說王夫人給兒子選屋裏人,倒不如說她在看寶釵和黛玉的反應。她的兒媳,是不可以如鳳姐般善妒的。這樣給寶玉趕蒼蠅的寶釵,戰勝了嗤笑的黛玉。而從這件事來看,怡紅院中,除了襲人之外,王夫人還有眼線在的。想明了此處,寶玉心中一歎,隻歎曹公挖坑的水平吧!可眼前,還是該為黛玉高興的。
寶玉高興,可襲人受不住的,畢竟隻是多吃了兩碗菜。於是忙道:“林姑娘快別鬧了,我們一個丫頭,姑娘隻是混說。”
黛玉拉了襲人道,“你當自己是丫頭,可我隻當是嫂子就完了。”
寶玉知道不能再讓黛玉說下去了,畢竟她的態度,襲人已經知道了,否則再鬧,自己這院子就要起風波了。於是忙道:“妹妹是來看我的,還是來說笑的?”
“我哪裏就說笑了?”說著,黛玉借著話音進了裏屋。
寶玉道,“知道你沒說笑了,可即是來了,好歹也先看看你哪苦命的哥哥才是了,哪裏隻顧和嫂子說話的。”
“還說我說笑了,你這精神頭兒好的什麼似的,哪裏就用了我來看了?”黛玉嘴上不饒人,可此時左右無人,眼中卻閃著淚花。
寶玉見了,指指身邊的凳子,見黛玉坐了,才輕聲歎道:“妹妹不來,我這心裏撕鬧著,睡了也不踏實。可見了妹妹這般,心裏倒是想著妹妹還不如不來呢。不來還能想著一些好的,來了,見了,心裏反倒有些痛了。”
黛玉想要反駁,可想著昨晚寶玉那般還去看自己,便點點頭,低聲道:“卻是妹妹的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