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寧的聲音,輕輕渺渺,軟軟儂儂,帶著濃濃的家鄉味,讓神經繃到極點的許嘯明,。瞬間神思有些恍惚
回憶如潮汐,跟隨那句童謠,在他腦海中席卷而來。
樹影森森,蕨叢遍地,貓頭鷹在頭頂發出淒唳悲鳴,記憶如起伏的群山,一會兒隆起,一會兒下沉,一會又再度隆起,挾裹著幾張熟悉的麵容,在許嘯明的眼前,穿行而過。
四周夜色深沉,星星已經隱去,雨點也暫時停止了敲擊,一切如幽冥地府般死寂,除了夜空那一道刺目突兀的絢爛,從許嘯明眼前慢慢升起。
他入神地凝目遠眺,天際似乎益發明亮了,半夜十二點,卻像抹染著日出時射出的第一束火紅,漸漸地向整個天空撒開。
今夜本沒有月光, 頭頂上的夜空漆黑一片,可是他卻清楚地看見,貼近地平線那兒的天幕如此猩紅,。就像鮮血在四下飛濺,火炭灰隨著冰冷的雨霧朝他這兒飄來,也帶來了死去後的訊息。
“不!住手!”
在看見那火炭慢慢組成了父母的臉之後,許嘯明大叫一聲,抬起手臂,擋住了自己的臉!
那不過很快,他就反 應過來,一切都是那個該死的共鳴器造成的,眼前的一切,不過是被勾起的幻影!
“好玩嗎?”他額上青筋畢現,咬牙冷笑,雙目赤紅陰沉:“玩夠了嗎?要不要帶你男朋友一起來參加這個遊戲?!我相信,他心裏的秘密也一定不少吧?!”
許寧對他的威脅毫不在意:“你願意就帶他來,他正四處找我急得冒煙呢,我倒是覺得這對你無利,我們雙劍合璧,你就更占不著便宜。”
許嘯明已經聽不出這是玩笑還是真話,他的頭開始疼,腦仁好像要從耳朵鼻孔裏擠出來一般,疼得厲害,疼得難以正常思考。
“快點!”他用最大的力力催了一聲:“我不帶他來,也可以叫他死!你再廢話,你就跟他一起死!”
許寧聳聳肩:“好吧,既然你這麼著急。不過我提醒你,你現在的反應隻是開始,如果連這個都不能適應……”
許嘯明已經聽不清她的聲音了。
不知那石頭小像激發出了什麼樣的能量,現在他的身體不受自己控製般發抖,打寒戰,難受得如同被從內部撕裂。
然而許寧竟一點問題沒有。
這是讓許嘯明最不可理解的一點。
她的身體來自實驗品的製造,所用藥物自己無不經手,最優副作用最小的自己才會服用。可為什麼,她不難受不痛苦不欲生不能欲死不得?
許寧用手電照亮腳下,她的眼因陡然而增的光線而顯得更亮,笑意盈滿眼眶,仿佛春日裏倒映了豔陽的粼粼湖麵,表麵平靜,然而湖麵下卻有看不見的激流正在暗湧。
“好,那咱們就再來一遍!”
吹吹打打,吹吹打打,桂樹掛果,鐵樹開花。
本是兄弟倆幼年時的童謠,弟弟長大後唱給繈褓中的女兒,好讓她記得,這是日後開啟一切的鑰匙。
許嘯明本以為,父母和弟弟的死會將所有自己的過去一筆勾銷,沒想到,血緣是如此奇妙,有一條染色體,早在幾十年前就注定,會延續糾纏,替故人清算一切欠帳。
許嘯明的腦袋和身體已經不屬於自己,他抱著頭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伴隨著他的聲音,地麵開始出現一條淺淺的,裂縫。
早已塵封的絕密,多年後被再次掀起,在這個並不出奇的夜晚,久不曾被觸碰過的土地,翻天覆地的拱起,又啪的一聲裂開,從縫隙裏頓時湧出許多早已塵封的往事,騰起的煙灰,彌漫出令人膽寒的霧障。
許嘯明跪倒在地,許寧卻要硬拉他起來。
“這不就是你想了二十年的寶藏嗎?為了這一天你害死多少條人命?除了對你自己,你對誰都下得了狠手,連自己的父母也不放過!你為了什麼?不就為得到這個嗎?來來,別錯過好戲,頭抬起來,眼睛瞪大一點,秘密就快浮土而出了!”
許寧的力氣很大,如同服下新藥一般,許嘯明弄不清到底是怎麼回事了,他本以為的勝利結局,現在看來似乎成了別人成功的開局。
不過事情還沒完,他不相信這就已經完了。
朦朧的雨點中,騰起的泥灰裏,漸漸出現一個人的身形,因為光線實在為暗,看不見他或他的麵容,隻看見從容的步態,很閑散地,一步一步,從地麵裂開的縫隙上,湧出,成形。
是誰?!
許寧不 放鬆強拉住許嘯明的手,全付注意力卻都集中在那個身影身上。
她知道這不是真的,不過是影像技術對記憶的複原,但為何複原?二十年前的技術,能做到這裏必是大費周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