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還得從開學前一個周說起,我正沉浸在結束了長達三十天的“暑假補習”之喜悅中,想象著剩下的這短短一個周怎樣充實而有意義,因為這可能將是我未來三年為數不多的一個“小長假”了,想到這裏不禁暗罵了那個26英文字母都發不準音的黑心輔導老師一千遍,因為,葬送我暑假這件事,也並不能歸咎於我老爹老媽啊。
公交車搖搖晃晃的停住,我坐在市裏剛換的大公交後排,感受著一個個小轎車從我屁股底下劃過去的同時,心情豈止一個舒暢了得,因為此刻我的身邊,正坐著一個秀雅絕俗的美女,肌膚勝雪,發如流墨,雙目猶似一泓清水,顧盼之際,自有一番清雅高華的氣質,讓人為之所攝又不敢褻瀆,實在沒敢多瞧,但那冷傲靈動中頗有勾魂攝魄之態,讓人不能不魂牽夢繞。不知為什麼,就有一種強烈的預感,我和這個絕世美女之間,會發生個不大不小的故事。正當我發自肺腑的感歎“此女隻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尋”的時候,前麵人群輕微的騷動起來,我漫不經心的一瞅,目光所及隻見一條“花臂”擠過人群朝後麵走來,著一條破洞牛仔褲,上身穿個白背心,毛刺兒頭,最顯眼的就是古銅色大胳膊上紋著的一大朵蓮花了,雖然我能看出來那是許巍藍蓮花的標誌,但是這哥們兒紋的也是足夠誇張,不僅大片的黑色蓋住了幾乎整個二頭肌,遠遠看去線條也是扭曲,多半是貼的吧,這麼想著,心裏更是對他冷哼了一聲,再往下看腕兒上戴著一串菩提子,成色倒是漂亮,不過擱在他的身上再難顯現洗盡鉛華之態。
這時候我前麵座位上的人也不知道是被花臂氣場嚇走了,還是怕一會擠不出去了,站起身往門口靠過去,“花臂”一個健步跨到空位上坐下,我又在心裏默默地鄙夷了一番,接著看到周圍幾個人麵露奇怪的表情,還裝著看窗外的樣子,心裏默默好笑。
餘光瞥見一旁的美女柳眉微蹙,抬手碰了下鼻子,我急忙把窗戶開大了一些,我也知道按常理,這種“混混”的靠近,隨之而來的不是嗆人的煙味兒,就是濃重的酒味兒,豈能讓美女受此汙濁之氣,然而當我謹慎的放開鼻腔,卻並沒聞到“常理”中的那些味道,反而是一種更加奇怪的味道,熟悉,但一時又說不上來。我借機不經意的轉頭瞄了眼美女,心中有點小失落,因為美女壓根兒就沒有察覺我的舉動。
坐下後他就兩手插在胸前,像是極有派的樣子,我心說裝什麼呀,社會的悲哀,這個時代怎麼還會有這樣的人存在。
不知道什麼時候一個目測有六十歲的老大爺在搖搖擺擺的人群中漂到了後邊來,一隻手上緊緊攥著一個破舊的編織袋,而另一隻手慌亂中想找地方攀扶,卻總是被一個個身體擠開,我瞄了一眼周圍,大家似乎都不約而同的看向窗外,那還是在手機沒有特別普及的3g網年代,若是現在,人們一人抱個手機就會有更充分的理由看不見老人了,我本有心讓座體現一下自己的高風亮節,但轉念一想,我是坐在裏麵的,我出去,那不是相當打美女的臉,所以……我正給自己找一個心安理得,突然眼前一黑,“花臂”竟然站了起來,一樣的健步,一把拉住險些晃倒的老人。我見美女也抬頭盯著他,心中不爽。
“大爺到我那坐。”他提過大爺的編織袋就要扶老人過來。
大爺先是一驚,然後吃吃的笑道:“嘿,嘿嘿不用,我還有兩站就到了,你去坐吧。”
“花臂”自始至終沒有表情,看不出友善,卻也不嚴肅,他堅持著扶大爺過來坐下,“沒事大爺這兒離門近。”
坐下後,大爺似乎是很高興,仰著頭和“花臂”聊起來。“真是個好小夥子啊,和我孫子一樣,我孫子也是理了個你這樣的頭,哈哈,有個性。”
一絲笑在“花臂”嘴角一閃而過,接著又恢複了好像是出廠設置的無表情,最後目光竟然落在美女身上,我故意仰頭瞪著他,花臂看了眼我又轉回去聽大爺說話。
大爺繼續說,“我都半年多沒見上我孫子啦,他在市裏念書,學習可好了,他要考軍校呢,以後當軍官嘿嘿,”說著從褲兜裏摸出一個禿嚕了無數線頭兒的軍綠色錢包,“喏,這就我孫子,嘿嘿……”
老人舉著一張皺皺巴巴的照片給“花臂”看,我看到“花臂”突然低下頭仔細看著照片,慢慢擰緊了眉。
“我孫兒從小就樂意當兵,這是去年他去部隊參觀照的,別說還真有那麼個樣子……”看不見老爺子臉,但我能感覺到他滿臉的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