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夫差不以為然,非但不肯納妃,反而大張旗鼓修建響屐廊,隻為讓她安然度日。
煊赫異常的疼愛之下,以晴開始越發的不安,直到有一夜鮮血淋漓的夫差站在層層屍體之上出現夢中,以晴驚醒從床榻坐起時侯,才覺滿是淚痕。
從那日起,素不聞宮事的以晴卻驟然變了。
不僅下令將宮中婢女小廝侍衛遣返了大半,還以太子頑劣為名送往別國。
一時間朝臣憤起,上書覲見輒來往朝中,為的便是賜她一死。
以晴聽著那朝上傳來的罵名,依舊如往常一般看書戲子,仿佛那些惡毒言語不過一陣青煙,唯有午夜夢回之時,她蜷縮著身子依偎在夫差懷中之時,心中委屈才能消減幾分。
以晴沒有對任何人說起過她所知道的曆史之中,太子若不離開,未等弱冠便是一死。
人人道她是惑國妖女,卻不知出此下策隻是為了護住那孩子一世平安。
這十一年中她將鄭兒私放出宮,又以病故為名昭告天下。她將染月遠嫁異地,隻為遠離姑蘇。
無數次的離開與送別幾度讓夫差覺得,她是要將這偌大姑蘇變為一座死城。
以晴不能向他解釋,也不敢。
她隻能盡其所能的為他保住那些肱骨棟梁,為的是以一君者之氣不讓他們心寒。
夫差也會疑惑她的所為,但卻從不過問,幾度懸於生死的他們,早已沒有任何猜疑。他以全部的包容和疼惜去對待她,一絲一毫委屈也不容存在。
多年的驚懼憂思終於積勞成疾。
一場來勢洶洶的風寒襲來,以晴突然病倒,此後纏滿病榻數月,最那一夜幾度差點兒丟了性命。
那夜夫差怒聲責罵了當值醫官,遂下了旨意,若不能救醒便要滿院醫官為其陪葬。
當即嚇的列位太醫怔怔然一片。
謝天謝地,以晴的命總算是保住了。
天明時分,以晴額頭滾燙熱度漸漸消下去,緩緩睜開眼向他淺笑得時候,當值太醫才發覺自己身上的汗已溻濕了衣裳。
以晴這一病極不合時宜,不僅讓醫館之中一眾醫館存了憤恨,還開了朝中七日不朝的先河。
以晴怒極驚極,心中憂慮牽動舊疾,一時又不可抑的咳起來。幾番折騰過後,以晴的病雖痊愈,可終究落得心蹙的病根兒。
當值診脈醫館顫顫兢兢告訴夫差,這頑疾怕是要跟一輩子了。
夫差遍尋天下名醫為她治病,可以晴卻笑喑他的癡:宮中醫官便是最好,他又何必舍近求遠。
琴瑟在禦,莫不靜好。
能如此平靜陪著他緩緩度過這十一年,她已知足甚矣。若有什麼再盼望的,恐怕也隻有祝禱上天垂憐,恩賜他二人的時間能更多一些。
轉眼已是夏日,炎熱異常的太陽烤製大地,一時間廣袤華夏土地大旱成災,而夫差眼望越國輿情,終難以視若無物。發放大批賑災糧草,幫助越國度過難關,卻不知一場陰謀正在悄然醞釀。
館娃宮寢殿之中,以晴屏退一幹下人,垂眸凝視麵前細致描繪的白絹怔怔的出神。
這白絹是當年天機老人留給她之物,上麵繪的正是工筆描的是當年帶她來到這裏的白玉鏤空蝴蝶玉佩。
多少次以晴也曾猜測過那年埕天送來的兩個香囊。
救夫差的錦囊裏放的是藥,那另一枚能帶她離開的錦囊又會是什麼?
“想什麼呢?”
身後夫差溫和聲音漸漸響起,以晴下意識想要收了那白絹,卻晚了一步。
“時常見你盯著這白絹到底有什麼特別?”
以晴垂眸向他笑笑,掩住眸中哀切,緩緩道:“不過是多年前的朋友送的,留個念想罷了。”
夫差不意笑笑,似乎不滿意她的解釋,卻未再質問,隻將一帛書信交到她手上:“友兒給你的。”
經久不聞他音訊,以晴眸中斂出幾分色彩,她喜不自勝看向夫差又緩緩問:“他在衿州可好?”
夫差隨意一笑:“既然那麼在乎又為何送他離開?”
以晴心中驟然一震,她抿唇垂眸,半晌才凝重神色緩緩問他:“若有一日,我負了你天下,你會恨我嗎?”
夫差上前半步將她攬入寬大胸懷之中,朗聲肅色:“有你,便是整個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