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夜臨塵寰(1 / 2)

第一章夜臨塵寰

自從仙落凡塵,五殘降世,塵寰的世人便背棄了對穹霄的信仰。而幽冥作為應許來生的輪回之地,卻重獲世人的敬畏。

背棄光明而轉投黑暗,是世人自我救贖的選擇。祭靈不祭仙,拜地不拜天,世人放棄了登天逐道,隻求此生安穩來世無虞。

棄道者寡聞自大,以為十方就在自己腳下,逐道修行者卻被稱作方外之士,不為世人所接納。遂方內方外自成兩個世界,方士修行妄仙,凡人耕讀苟活於世。

數千年後,方內世界繁華一片,世人歌舞升平。方外有仙有靈,道途再得傳承。兩方世界本互不相擾,方內人族沿襲上古帝製,方外修者則以道門宗派管轄弟子。

兩個世界同處一片天地,雖互有嫌隙,卻絕非敵對。但千年的和平被一句預言打破,九州動蕩,帝都遇襲,道門入主方內。凡塵世人無從抵抗,唯有跪伏叩拜,禮祭以求庇佑。九州道門結盟,不治社稷,隻加稅賦,廣征徭役。千載帝國一朝破碎,萬民的安穩也在一夜之間蕩然無存。

十年,高牆起十萬裏,亡魂百萬記。

十年後,預言變成現實,幽冥刺破地麵,黑暗從地下升起。

西域西流洲,成為幽冥在塵寰的第一片冥夜之地。陽光無法穿透的冥夜中,萬千星辰拖著煙火墜落。昏暗的火光中,一座巨大的石碑從地底的裂縫升起。

這座巨碑高有萬丈,兩條橫紋生於其上,黑氣乍現。一道斜痕與兩條橫紋交叉,卻閃著殷紅的光芒,似是傷痕。巨碑瘋狂的吞噬天地之間的靈氣,生靈淪為枯骨焦炭,草木早已枯萎,水源開始枯竭。巨碑出現的地方,大地裂為深淵,來自幽冥的火焰在深淵之中熊熊燃燒。冥夜從深淵不斷的湧入這片天地,散成群鴉獵食四散逃逸的生靈和亡魂。

無數汙穢的生命從焦土中爬出,作為這片冥夜的先鋒軍率先向塵寰發起了進攻。它們揮舞著從地底掏出的鏽跡斑斑的戈矛,叫囂著衝向黑夜之外的那片光明世界。

巴蜀,險峻的蜀山守衛的一片隱世淨土。

十歲的姬鴻從昏迷數日中醒來,他平靜的睜開雙眸,眸裏充滿了困惑。

一位須發皆白的老人正坐在姬鴻的床前沉思,沒有發現床榻上的孩童睜開了雙眼。這已經是西域群星隕落的第五日,卻還沒有任何消息傳來。他知道茲事體大,從十年前從陛下手中接過年幼的遺孤就知道,隻是不曾想事情已經大到關乎塵寰存亡的地步。

“老師,我做了個夢。”姬鴻的聲音有些沙啞。

“嗯?”床邊的老人呆住了,他甚至不敢轉身去看,怕這是幻覺。自幼從未講過話的姬鴻,突然講話了,縱然沙啞,對老人來說也如銀鈴入耳般清脆。

“殿下,您…做了什麼夢啊?”老人順著問道,希望床榻上的孩子繼續說下去。

“老師,星盤碎了一角,你知道意味著什麼嗎。”

“星盤?”老人再次愣住,沒有理解姬鴻提出的問題。

“我夢見天上的星盤碎了一角,無數的星塵向雨點一樣落下。老師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老人心中翻起了滔天巨浪,他從來不曾想過一個孩提的夢境能讓自己如此吃驚。姬鴻昏迷的時候,正是西域的群星隕落之時。但姬鴻的夢境,卻如同親眼所見,甚至他提到了星盤。雖然塵寰中有人將星空比作星盤,認為有諸神通過操控星盤來操控凡人的宿命。但這不應該是十歲的孩子所理解的事情,更不會從其口中淡然自若的說出。

“殿下是說西域落下的群星?”薑老家心中雖異常震驚,還是試探的問到。

“意味著塵寰的末日已經到來,十洲將陷入黑暗,幽冥主宰大地。”

姬鴻的聲音不再沙啞,恢複了孩童的清脆,但這幾句話落在老人的耳朵裏卻異常刺耳。一方世界的末日,就在麵前這個孩提的口中宣判了。也為他解釋了十年來的憤恨之源,刺破了十年來的複國之夢。

“現在,老師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了吧,十洲都沒了,還談何九州的帝位呢。”

“殿下…你是如何得知?!”老人的手臂和聲音一樣顫抖,這個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自己無比嗬護,比自己的親生孫子還要嗬護的孩子,就在剛剛無情的擊碎了自己夢想。他跌坐在床前的木凳上,刹那間佝僂了許多,衰弱了許多。

“還有十年。”

“老朽糊塗,殿下何意?”

“塵寰還有十年,我還有十年。”

“老朽越發糊塗了,還請殿下解惑。”

“十年幽冥便將破牆而入,塵寰將隨之陷入永夜,永夜裏沒有人,隻有鬼。”姬鴻說著轉頭望向老人,“隻有一線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