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錦寒坐在屋內那架殘破的梨木椅上,直直地看著窗外,怔怔得說不出話來。他的意識依然恍恍惚惚,似乎一直在窗外的天邊盤旋,想要遊離開這個古代世界,卻又萬萬不能。
他本是二十一世紀裏名牌音樂學院的一名優等生,卻在經過一係列光怪陸離的事情後,靈魂陰差陽錯的附生到這個古代人身上。沒有驚喜,也沒有悲痛,隻有一種深深的荒謬感彌漫全身。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已經有三天了,然而伴隨李錦寒的依然是彷徨和恍惚。
“阿寒……該吃藥了……”李芷秀端著剛熱好的紅參湯,小心翼翼的走到李錦寒麵前,柔聲輕語道。
她的眼中有著一股抹不去的悲慟絕望,望著眼前神情怪異的弟弟,隻是強忍住眼中的淚水。如今她隻希望弟弟的病能夠好起來,便是讓她承受再多的苦也甘願了。
“阿寒……你便是再打罵一次姐姐也好啊……爹爹被人害死了,你可不能再有個三長兩短……”李芷秀心裏默默地想著。
說來她的命本也不是生來就是這般苦的。當初李家在這嶺永縣內也是響當當的人家,李父乃是禹州府的舉人老爺,在這塊地界上有誰不敬重他們家的。可是隨著葉父葉母的離奇死亡,朝廷的那根線沒了,這李家也就開始敗落了。
李家的獨苗李錦寒一開始倒是有誌氣通過科考重振門楣,隻是隨著三次縣試接連不中,他也就漸漸淡去了當初的那顆雄心了。在鄰裏鄉間那些嘲弄和蔑視的眼神中,本是和煦溫雅的他也變得喜怒無常,敏感而乖戾,對著自家阿姐和丫鬟更是動輒打罵。
突如其來的一場大病差點要去了李錦寒的性命,在這靈魂微弱之際,卻讓後世來客的另一個靈魂湧入了這具虛弱的身體之內,完成了融合。
“阿寒……該吃藥了……”李芷秀見李錦寒沒有反應,便又加大聲音呼喚了一聲。
李錦寒終於回過神來,眼神呆滯的望向身邊一臉關心的李芷秀,麵無表情。他雙手笨拙的去接碗,卻意外的被濺出的參湯燙著。他下意識的一抖手,頓時將那碗熱氣騰騰的參湯打翻。“砰!”的一聲,瓷碗在地上四分五裂,參湯也撒了一地。
“阿寒,你沒事吧!”李芷秀見李錦寒燙著了,連忙去撫李錦寒的手來看。
“沒……沒事……”李錦寒有些驚慌的抽出手來。
“哼!你這惡人!又要來折磨小姐嗎?你可知道這紅參是小姐借了多少文錢才買來給你的!”忽然叫嚷的是李芷秀身後的一個秀氣丫鬟。
她名叫阿馨,自小便是李芷秀的貼身丫鬟。自李家敗落以來,家產變賣,丫鬟長工一走而空,倒是隻有這個小丫頭留了下來。她平時受夠了李錦寒的氣,這個時候見著千辛萬苦才煮好的紅參湯被這樣打翻在地,哪裏還能忍住心中的怨氣。
“阿馨……你不要這樣說阿寒……他不是故意的……”李芷秀阻止著阿馨進一步的怒斥。
阿馨卻仍自不甘,跺了跺腳,大聲道:“小姐,這種人有什麼值得你對他好的,他平時打你罵你,你都忘記了嗎?呸!這種惡人,根本就不值得小姐對他好!”
“阿馨!”李芷秀難得的加大了聲音,叫了一聲。隨即她忽然又簌簌地掉下眼淚來,哽咽道:“他是我弟弟……便是為他舍了性命……也是甘願……阿馨你不要這樣說阿寒了……我不願別人罵他……”
阿馨一見到李芷秀哭泣,頓時也慌了神,連忙道:“小姐你不要哭……我……我不罵他便是……”
李錦寒身軀不為察覺的輕輕震動了一下,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身邊這個低聲抽咽,雙肩不住聳動的女子、這個世界他名義上的姐姐,前世乃是孤兒的他心中閃過一絲難言的悸動。
這個時候,忽然聽得院子裏有聲響,一個尖銳的聲音拉長了直喊道:“李家的,還不開門!”
一聽到這個聲音李芷秀和阿馨兩人頓時都嚇了一跳。李芷秀一下子便止住了哭泣,慌亂的擦了擦臉龐,急忙往院子裏開門去。
卻是鄰家的楊嬸在叫門,她一進門,話也不說,徑直穿過院子,走進前堂內,撈過一把椅子便坐。
“楊嬸,您怎麼來了?阿馨快給楊嬸倒茶去!”李芷秀剛才哭了一陣,現在臉上露出的賠笑顯得很是勉強。
“怎麼來了?”楊嬸直到接過阿馨遞上的茶水,大大咧咧的喝了一口,這才正眼看向李芷秀,冷冷地道:“你家裏以前好歹也是個堂堂正正的,可沒有你這樣借錢不還的!你上次借我家的四錢銀子可是有些陣子了,是不是當我忘了,不想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