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天,最近總是陰天。似乎在那場雨之後,整個世界突然沉寂了,沒有聲響,一片灰黑。煙和霧彌漫在大氣中,人們戴上口罩,卻依然抵不住刺鼻的氣味鑽進腦門,使人窒息。
我,顏明,一個從fj來到深圳的打工仔,年二十五,死死掙紮在這個經濟特區的最底層,每個月拿著低於常人幾倍的工資,幹著強度高於常人幾十倍的工作量,無依無靠,無人問津。
回想我這幾十年,似乎並沒有什麼值得炫耀的。從幼兒園開始我便成為了眾人欺負的對象,因為我矮小,瘦弱而又隨和。大人安慰我老實人總是被欺負的,現在看來,做一個老實人並不能為我獲得美好的前程。小學時人緣一般,在學習上毫無生氣——況且我現在也記不清了;初中時為人驕傲,四處吹噓,外強中幹。高中時好不容易考到一所好學校,卻被分到了最差的班……
別問我,我沒讀大學,考不上。
我居住在龍華的一個破房子裏——更準確地說應該是工地的鐵皮房。對麵就是表哥的家一百四十多平,高檔小區。小時候去過多次,現在卻是沒臉去了。
曾經跟父母的關係挺好的,但自從高考失利之後,我便被趕出了家門……否則我也不會淪落於此。和他們也是多年未聯係了,也不曾想著去聯係,畢竟長途話費也不是那麼便宜的。
今年是2025年,各位都關心著國家大事,而我卻在為了工資而煩惱——連頓飯都吃不飽,哪有心情關國家咋樣了?萬惡的老板隻在最低標準上加十塊錢的“福利”,使我拿不到低保,過這比窮人還窮得的日子。
我躺在床板上,斜著眼睛看著對麵的高樓發呆。模糊地看見一個人趴在陽台的扶欄上,也無神地望著對麵。不知道他是不是看到了我,擺了擺手便回屋子裏去了。道路上車水馬龍,時不時就可以聽見喇叭和引擎的轟鳴聲——“奧迪、法拉利、奔馳……”一輛輛車的影子出現在我的眼前,也確是應接不暇。2020年的全麵小康,我是早有感覺到的。我不曉得我屬不屬於公民的一部分,居民身份證倒是躺在床頭邊瑟瑟發抖了起來。
“嘀嘀嘀,嘀嘀嘀……”放在門口的固定電話響了。平常找我的,除了催工的,那就是討債的——包括催交電話費的——要是現在有人打電話來那就真是奇了怪,畢竟今天是周末,就算我再怎麼不堪周末的休息時間總還是受到保障的吧……我的心急促地跳動了起來,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對,討債,老王的五千塊錢。可是不是說好了下個月還嗎——
我忐忑地走過去,盯著那個有點陌生又有些熟悉的號碼心裏發著慌。急急咽了一口口水,喉結不安地上下滑動著。躊躇了甚久,幾乎是在電話將被掛斷的一瞬間接起了它。
我不敢說話。因為按照以往的套路,我應該先被狠狠地批鬥一頓,然後再輪到我說“好的”“哦”等諸如此類的敷衍話語。我靜靜地等待著。不久,那裏傳來一個聲音:
“聽說,你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