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就是囚禁著那個靈動女子的地方,果然是很美的一座宮殿,無論牆內牆外皆然。今天是他第一次來廣寧宮看望宗政無瑕,理由是探病,代義父為她送來往日愛吃的糕點。他對著雨簾嘲弄的一笑,為這一個可笑的理由!

那個冬天,她病得性命垂危他都沒有機會過來看她一眼!

“文相爺,宗政小姐正在屋裏小眠,您是否要進去看看?”前去通報的宮女出來了,恭敬的向他回報。

他微微頷首,舉足往宮內走。宮女在前麵引路,越過前庭便來到廣寧宮正殿漱月殿。此時殿門和窗戶皆敞開著,在窗前宗政無瑕臥榻而眠。

廣寧宮宮女小江兒迎上來請安並詢問:“相爺,要奴婢喚醒宗政小姐嗎?”

“噓!”他搖頭,示意她和身後提著糕點的隨從退出殿去。眾人退下去了,他躡手躡腳的來到窗前的軟榻邊,細細端詳她的睡姿。沉睡中的她一臉安詳,潔淨的肌膚因少了血色而顯得蒼白。他的拇指輕撫過她長長的睫毛,滑過俏挺的鼻翼,摩挲著潤澤的粉紅唇瓣,留連在唇畔久久不曾移開。

“瑕兒,你爹已經辭官了,他再也不是手握重權的兩省宰相!”他在心裏低訴,即使明白她根本聽不到,他還是繼續在心裏說:“是我參與了對他削權的策劃,是我和皇上裏應外合架空了他的勢力!瑕兒,你不會怪我吧?我知道你不會,你是如此淡泊名利的女孩,你想要的是平淡而詳和的生活,我說的對吧?”

睡夢中的她忽然蹙起眉,不安的在軟榻上蠕動,夢囈:“澈……”

她還是忘不了那個人!文紹庭的手指停在她唇側……“已經這麼久了,即使神智不清,你還是忘不了他嗎?瑕兒!”他望著沉睡的嬌容,無聲的問。

瑕兒!瑕兒!他內心深處一聲聲呐喊:“他已經回不來了,他死了,早就已經死了,那天皇上射他的一箭上被太後喂了劇毒,即使大羅神仙也救不活了,你知道嗎?你知道嗎?”

仿佛聽到他心內的呐喊般,文紹庭望著兩汪清水在她的眼角迅速聚集成整顆的晶瑩,直至卷翹的睫毛承受不住它的重量,終於斷線似的在臉側滑落。有一滴溫熱滴落他的手上,****了他的手心。

“你在為他落淚嗎?即使是無意識裏,你的心還是愛著他的嗎?可是他已經回不來了,讓我取代他在你心裏的位置,好嗎?瑕兒!”他靜靜凝望著她睡容,情不自禁的俯身向她,向著她芬芳誘人的唇瓣,緩緩地,緩緩的靠近。但就在距她還有一尺不到距離時,他突然清醒過來,連忙把持住了心頭澎湃的欲望。

不!這時候他不能表現出對她的情意,如果讓人知道他的真正心意,他也會成了任人擺布的棋子。他立即收回留連在她臉上的手,站了起來,退開幾步。“瑕兒!對不起,我現在還沒有能力解救你出去!但是很快了,很快我就會帶你離開這個華麗的牢籠,我發誓!”

“瑕兒,你一定要等我,那個人不能給你的幸福,我都會給你,你再忍忍,很快一切都會好起來,相信我!”心裏一直在訴說,文紹庭卻不讓自己在臉上流露半點表情,他背在身後的雙手合著袖中的白玉簪交握在一起,緊緊地握著,寬袖下的關節也握得泛白。

小不忍則亂大謀,因而,他沒有在廣寧宮逗留很久,作作樣子吩咐小江兒要多照顧宗政無瑕的生活起居,隨意的問了一些日常的情況便離開了廣寧宮。他不知道的是,他轉身離開漱玉殿的後,原本躺在睡榻上的人兒緩緩睜開了眼!

當他的馬車來到外宮門時,一駕車馬也和他們同時抵達宮門口。宮門禁衛例行公事的請車上人下車接受檢查。文紹庭下車來,卻見對麵車上比他先下來的高大身影。“趙將軍,許久不見,剛剛從邊防回來?”現時龍天浩急欲培養自己的心腹近臣,這位文武雙全的鎮國公之子和他同是被延攬的對象。乾元事變,他帶著驍騎營士兵護駕有功,敗走了英王手下數名大將,後被封為曠勇大將軍。

“士別三日,割目相看,文相應是這話的最佳寫照!”趙子奕看了他一眼,淡淡的拱手說。前月,他請旨告假一月回西南邊境探望鎮守在西南要塞鬆嶺關的父母親,是時文紹庭還是天京城應天府府尹,今次回來便已經領宰相之職而被加封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在此之前朝廷官職中並無此職,龍天浩特設此官位又讓他領宰相之職,明顯是有意取蒂三省長官也即真正的宰相,同時防止專權獨權之局勢,這一點他看得明白。

“哪裏,將軍才是文某敬佩的對象!文某依稀記得咱們曾相約一起出來不醉不歸,難得今日碰上,天色還早,不如我們就去長安街上的醉翁樓暢飲一翻吧?”文紹庭提議道。

趙子奕扯了扯嘴角,拱手回禮道:“趙某方才從邊防回來,營裏有許多事還得回去處理,文相的好意心領了,改日有機會再聚吧!”

正好這時,宮門禁衛已經檢查完畢退開去,趙子奕一躍而上車,吩咐車夫駕車先行。“文相,趙某告辭了!”

細雨依舊淅淅瀝瀝的下著,即使隻是下午時分,周遭也是陰鬱一片。趙子奕明顯的疏遠文紹庭看在眼裏,他環視宮門而後不發一言的上了馬車,命令車夫趕車回中書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