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上男子不答,反而問道:“你想不想親身體驗一下‘乘風來去’的感覺?”
雖然心裏很是向往,但她還是搖頭。“乘風來去的是仙人,而小女子隻是凡人,恐怕消受不起!”這話說到最後,宗政無瑕的嘴角卻不覺上揚!
男子聞言,大笑出聲,回音震蕩了山穀。臉上興致未減,又問:“真的不想試試乘風的感覺?過了這村可沒有那店了!”
她再度搖頭,雖然看不見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到她的表情及動作。
“如果你說想,我也許會實現你的願望!可惜了!”男子語中似有輕歎,言罷,眾人隻覺眼前人影閃動,再定睛一看,宗政無瑕所站的大石上,已憑空多了一名身材修長,二十來歲的玄衣男子。身邊突然無聲無息的多了一個人,而且那人上一刻還身在數丈高崖之上,宗政無瑕受驚,下意識的後退一小步,腳下一虛,身子就要滑下大石。男子見狀連忙環住她的腰,她隻感到背後有股氣托起自己欲下墜的身子,才反應過來身下是萬丈深澗,連忙抓緊他的手,借他一臂之力穩住身形。
“真不經嚇!”男子輕笑,完全沒有為自己的舉動嚇著別人而感到歉疚。宗政無瑕一站定,推開他環在腰間的手,皺了皺秀眉,沒說話。
菊兒卻沒那麼好脾氣,她不悅的瞪了這名莫名出現的魯男子一眼,忍不住用鼻吼“哼!”了一聲。“哪來的狂徒,光天化日之下敢冒犯我家小姐!”
四下看了下,隻有自己離小姐最近,她強壓下對底下深穀的懼意,三步並作二步奔上大石,迅速將主子拉到了安全的青石道上來。說時遲那時快,衛嚴領著侍衛來到了大石下,將宗政無瑕和男子隔開了安全的距離。
無視於一眾侍衛,男子的目光依然欣賞的落在宗政無瑕身上。後者看他一眼,又看了看滿山蒼翠,最後對身邊的丫環說:“菊兒,扶我上轎!”
就在她提起裙擺準備登上軟轎時,突然聽到一聲“美人慢走!”腰間再度一緊,尚未回神雙足已經離地,懸空的感覺使得她忙抓緊了身邊唯一的依靠。
“啊,有刺客!你們快救小姐!”菊兒倒抽著氣尖叫,眼睜睜看著自家小姐被那陌生男子攔腰抱起,躍向幾丈開外。侍衛們忙追將過來,男子朝眾人咧嘴一笑,帶著宗政無瑕一個縱身躍上了山崖上橫生的鬆柏,如此幾番,將眾侍衛遠遠拋在了大後方。
宗政無瑕才感覺雙足著地,不稍一瞬又被帶離地麵,本能的扯著男子身前的衣物,然而這回雙足離地的時間似乎過久了。耳邊風聲曆曆,感覺不似在下墜,她於是稍稍定神望去,山壁在眼前掠過,足下無憑卻是深澗,她縮了縮,將臉埋在男子胸前,借以吸取一點安全感。
“美人,害怕嗎?”耳邊傳來男子輕聲低詢。
宗政無瑕心內逸出一聲歎息,沒有作聲,但緊緊扯著男子衣裳的手泄漏了她的心顫。
“別怕,張開眼睛!”男子的氣息拂在耳側,溫柔的誘哄著她。
就在這時,感覺足下有了支撐,身子也不再晃蕩,宗政無瑕才緩緩睜開眼睛……眼前霧氣蒙朧,遠山忽隱忽現。方才在山道上隻感覺山之高靈,此時卻是一覽眾山小。不一樣的美景,震憾了心靈,她神迷的流連著,有一瞬間忘了自己還緊緊倚在一名來曆不明的男子懷中。
感覺懷裏的馨香身子放鬆了下來,男子失笑,不懷好意的問:“美人不害怕?”
怕?她回過神來,驚覺自己還倚在人家的胸前,羞愧,欲推之。
“別!”男子將她抱得更緊,“再推我們都會沒命的!”他如是說。
經此一說她才感覺腳下不穩,低頭,方才放鬆的身子再度繃緊。天!她竟然身處在高崖之上的一枝老鬆枝丫上,再下去雲霧滾動,茫茫不見底。“啊!?”驚呼,本能的緊閉雙眼,再也不敢有絲毫推拒。
男子將她抱得更緊,卻是怔然的望著她。
四周靜謐,頓了頓,她才又睜眼,微微抬頭,撞上男子眸中的深邃。
“你……”離得太近了,近到讓她,心顫,胸口正貼著他的胸口,她也能感覺到他不規則的心跳。那張胡渣未清的臉又近了幾分,她心跳得幾乎撞出胸口,還未來得及有所反應,溫熱已經壓上她的因驚疑而微張的紅唇,狡猾的舌頭長驅直入。
“唔!”不要……她心驚,偏生愈加清楚知道此時身在何處,呆呆的任這狂徒侵犯,小手關節已經握得泛白。
“失禮!”流連的離開她的紅唇,男子在她耳邊,似喟歎。
失禮?如此侵犯,他竟然無恥的道歉!如果說十八年來有什麼事能讓宗政家溫和的二小姐發怒的,莫過於今天這一樁,她咬緊下唇不讓自己逞一時口舌之快。
美人薄怒,不言不語,憑添風情,仿佛了然她心中怒意,男子又解釋道:“是我情不自禁了!”
她別開頭,沒開口。
“小姐,小姐!”
“小姐你在哪裏?”遠遠有腳步聲,宗政無瑕朝聲音來源看去,衛嚴和眾侍衛正爬上山崖來,此時距自己身處的老鬆還有幾丈遠,而這老鬆,卻是淩空橫生於山崖頂上的一株孤鬆。
“小姐!”他們終於發現被男子緊抱在懷中的小主子。
“放開我家小姐!”眾人紅了眼。相國大人的掌上明珠,被來路不明的男子輕薄在懷,傳出去那還了得!
男子帶著她兩個縱掠,盤旋著飄然落地。雙足一著地,她驟然推開他,踩著被霧濕潤了的山草迎向衛嚴。
男子站在原地,提醒她:“山上路滑,美人小心!”
她行了幾步,回頭,看出他無意追趕,才鬆了口氣,慢步行進。
“小姐你沒事吧!”菊兒來到小姐跟前,挽著她的手,急得眼淚都在眶裏轉了。
“我沒事!我們進寺吧,娘要等急了!”扯出一個微笑,她理了理披風,在侍衛的護送下往崖下走。
“哪裏來的狂徒,給我拿下!”衛嚴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正是衝著玄衣男子。
“衛嚴!”
“小姐?”
對衛嚴搖搖頭,示意:“走吧!”
“小姐?”衛嚴不確定的望向主子。
“娘親怕是等急了,這人也無傷於我,不必理會!”說完,宗政無瑕頭也不回的前行,手卻捏緊了袖口綢紗,讓自己不要去在意男子落在背上的視線。
直至進了天福寺,下得軟轎,在前往廟堂的路上,菊兒才悄聲問一直沉默的主子:“小姐,方才怎麼不讓衛嚴捉了那賊人!”
輕輕搖頭,她撫上自己的唇,唇上尚有他的氣息,頓了頓,才道:“這個人,不是區區幾名侍衛就能治得了,若然……”若然惹他動怒,她恐怕回不了相府!
“小姐,是不是他……”菊兒順著主子的手,目光落在她比方才更加紅潤的唇上。小姐不會被人輕薄了去吧……
“沒事!”甩了甩頭,決定把這場意拋之腦後,就當……就當被狗咬了一口便是!
殊不知,玄衣男子正在天福寺的高牆上,目送她進入廟堂,對於她從頭到尾的異常反應盡收眼下。此時他身邊還有一名全身黑色勁裝,臂彎內還躺著一柄長劍的少年,隻聽少年冷冷道:“原來英王也喜好調戲民女!”
玄衣男子隻是邪魅一笑:“美人如斯,情難自禁哪!回頭查查哪家女子!”
天福寺,金碧王朝太宗皇帝明和帝親筆題詞賜名,素來是貴族們燒香禮佛的首選之地,與京城近郊的大相國寺齊名。它雖地處高高的鳳凰群山主峰之中,但也不是人煙少見。一般每隔一兩個月,總有京城的達官顯貴駕臨,像今兒個,權傾朝野的宗政丞相府的夫人和小姐便慕名前來禮佛求簽!
說起宰相宗政元,舉國上下,老幼婦孺無人不知這位三朝賢相。他在太祖皇帝初定中原時,便以十八當年歲居朝庭要職,後又助先皇明和帝解南良國亂、招安北方蠻族,更大膽改革新政,輔助明和帝開啟了太平治世。二年前,明和帝崩,又解了康親王和英親王的爭嫡之危,扶佐當今聖上登上大寶。他的賢明和忠心,向來為天下所信服。因此,聽聞宗政夫人和小姐前來禮佛,一早寺裏眾僧便灑掃庭除,備好齋菜迎接貴客的到來。
宗政無瑕陪母親在禪房聽方丈了然大師講禪,窗外鳥雀嘻鬧,卻是有些心緒不寧,許是方才被那男子擾亂了心情,思索片刻,她起身離坐,對母親和大師略各一禮:“大師,娘,我去前殿求支吉簽!”
王氏嗔她一眼,對了然大師道:“這孩子太隨性了,大師莫怪!”
了然大師目送嬌悄的背影離開禪房,嗬嗬一笑,不作可否,繼續講述未完的一章。
宗政無瑕帶著侍女逸菊出得禪房,本想去大殿看看,旋即又想起大殿人滿為患,一向不喜人多的她突然打消念頭。想起剛才拿來搪塞母親的借口……求簽,於是攔下了一名經過的小沙彌:“敢問小師父,求簽要往何處走?”
小沙彌何曾見過如此明眸皓齒的少女?何況還對他笑得如此友善,讓他一時張口結舌,半天才說出一句話來:“就在前方偏殿……羅漢殿之所在!”
“多謝小師父,菊兒,我們去羅漢殿!”
直至飄逸的身影在眼界消失,小沙彌還看著主仆離開的方向久久沒有回過神了。
“阿彌陀佛,罪過,罪過!”路經此處的老和尚眼見小沙彌神色,雙手合十,搖頭不已。
“師父!”小沙彌猛然回過神來,羞愧的垂下頭不敢去看師父的神色。
“時候不早了,方丈大師差不多要講完禪經,你速去後堂看看齋素準備得如何吧!”老和尚道。
“是!師父!”
聽完了然大師講完禪經,便聞小沙彌報說齋素已經準備妥善,王氏正要命侍女青青去尋找愛女,便見女兒在貼身丫環的攙扶下進得禪房來。
一進禪房,宗政無瑕就暗笑自己時間拿捏得不偏不差,卻聽母親問道:“瑕兒,你不是去求簽嗎?求了什麼簽?”
“夫人……”菊兒還未等宗政無瑕說話便開口欲言,眉眼間盡是喜色,下一刻卻被主子悄悄推了一下。“女兒隻是為合家求了個平安!”
知女莫若母,女兒想隱藏什麼王氏了然於胸,轉向逸菊,笑道:“菊兒,把簽給我看看,什麼值得你家小姐這麼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