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說的話,林小姐麵前的這座洋房倒是真別致。
比人高的大門擋住了大部分目光,冬日小薔薇和金銀花的藤蔓攻城略地地在人前舒卷著枝葉。在林小姐所站的位置上,還能看見被塗成黃色的頂層一隅,正似這個季節的、柑橘一般甜蜜。
房頂流淌著巧克力般的溫暖,金屬門把卻帶著冬天的熟悉溫度,透過林小姐的手套觸碰到她的皮膚。這扇門依然是兩個小時前的樣子,冰涼的、無法說話的、紋絲不動的,也沒有一點跡象將會打開。這與林小姐記憶中的也別無二致。
兩小時後,林小姐又站在了這扇門前。兩小時零一分,她也同那時一樣放下了攀在金屬門把上的手。她依然不想摁門鈴,隻是在門口靜靜地等待有沒有別的人前來。她不禁想到,第一次來這裏,她猶豫著按下門鈴,卻從身後傳來了輕聲的問候。
她自然不應該知曉房子內部有什麼,沙發的皮質是不是已經老舊;餐廳有幾把木椅子;床單的顏色是否鮮豔,她也不應該知道雖然這房子建的頗有一番複古的情味,臥室的門把手上卻是一點鏽跡也不見。然而,正如她不想承認的,她似乎能將這房子裏一點一滴的氣味和形態在腦中回想。
麵前的鐵門卻依舊不卑不亢地屹立。
林小姐最終還是轉過身,邁步離開了這所小洋房。不管這所小洋房今晚要接待些什麼人、發生些什麼事,林小姐都決定讓它們與她無關。
她緩步走到地鐵站,剛走下一級台階,就發覺自己的決定似乎沒有什麼可能成功了。
一個穿著西裝的男士正拾級而上,很快與林小姐擦肩而過。令林小姐詫異的是,他幾乎一眼也沒有看自己,就連路人走過的一瞥也沒有。
說到這裏,便要說說這位男士如何姓名、從哪裏來、從事著什麼樣的行業,來這地鐵站要做些什麼、又與林小姐有什麼樣的淵源,讓林小姐糾結於他的不予理睬。可是,分別的時間太過長久,林小姐也不記得他的身世背景,也無法透知他現在的家財,隻記得他姓陳名光,在高中時與其他同學一道,百般譏笑戲弄她。
待陳光狀似不認識地走過,林小姐才恍惚間想起,自己與初中時也大有不同了。
雖然陳光隻是匆匆走過,但也足以在林小姐心中晃起一池波瀾。離約定時間隻剩十分鍾的光景,她舉棋不定地移動著步子,腳尖東南西北地亂逛。
林小姐的心裏是確信的,她最終還是會去那裏,不論什麼羞憤、尷尬、失望籠罩住她,她依然還是會往那個方向走。順著剛才走過的小道,踏過一路雨後泛著水光的地麵,拐進一眼望得見洋房的巷子裏,再一頭紮進花園的馥鬱香氣中。
至於之後會發生什麼,就隨他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