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6年,是一個本應平和的年份。距離第三次世界大戰過去已經四十多年了,時間撫平了人們心中的傷痛。科技在進步,然而人們自己的心卻回到了三戰之前。三戰本身成了一段被集體否認的曆史,它被一團黑暗籠罩著,消失在年輕一代的世界裏。
“人們常說,當你從不同的角度看世界,世界就會不同。所以決定世界的不隻是世界本身,還有你自己”端木永誌默念著,同時把它們寫在卷子上的空格之上。這隻是一篇作文的開頭,一篇議論文的開頭。以目前華國中考對作文的要求來說,這是一個挑戰。但永誌不得不做這樣一個挑戰,因為隻有挑戰,才能超越。
“已經三年了,如果我還是這樣下去·······無論如何,這次我一定要取得一個接近她的成績。那樣的話,我就可以和她一起站在領獎台上,然後·····”永誌不敢再想象下去了,不然他那驚人的想象力就會讓他身曆其境的。永誌知道眼前最重要的應該是答題。在這個競爭激烈的初中,失誤一科就會失去優勢,掉出‘第一梯隊’。劉衝、林易,哪一個是易於之輩?哪一個不是語數外全能學霸?像永誌這種帶著水分的學霸,平時也隻能跟在他們後麵拿個安慰獎。但這次不一樣,這是中考之前的最後一場有獎的考試了,也是離開這所學校的倒計時的起點。永誌一定要抓住這次機會。
打定主意的永誌壓榨著自己的潛能,繼續奮筆疾書起來。
努力的時候,時間總是過得特別快。語文考試很快就過去了,緊接著是難倒萬千學渣的一中理綜試卷。在考試結束的時候,永誌的理綜還有一個大題沒有完成。雖然如此,永誌自我感覺還是不錯的,因為他把更多的時間用在了檢查上,這樣應該可以把他以前因粗心造成的錯誤給彌補回來。
考完後永誌直接回到教室,收拾東西準備回家吃飯了,一想到那早已在心中模擬了無數遍的場景,他就情不自禁地笑起來。
“端木永誌,看你這一臉猥瑣的笑容就知道你考得很不錯了。等領到獎金之後,別忘了請我吃飯啊!”班上的大哥類人物吳昌衝他喊道。吳昌是他的老同桌了,典型的四肢發達,平日裏對他非常不錯。但怎麼說呢,永誌總覺得此刻站在教室門口的健壯男生隻是覺得他這個老實人好玩而已。
“哦!知道了。再見”永誌匆匆地應了一句,便從後門急急地走了。
過了一會兒,永誌往後看了幾眼,確信那個大哥沒有跟上來,這才放心地按自己原來的步驟前行。一扇混土澆築的大門進入了永誌的視野,除了一個門衛室,就隻有間隔五米的那一根根棍子組成的圍牆能夠讓人產生一種這是一扇校門的感覺。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學校窮嘛,買不起那些透明的有機防壁,隻能統統用帶有感應功能的棍子代替。因為剛剛考完,同學們都還在對答案,所以校門前的人比較少。永誌總算是不用舉著身份卡出去了,校門口的機器處理得過來。
聽到‘嘀’的一聲之後,永誌才放心地走出了學校,他可不想莫名其妙地在檔案上失蹤。此時永誌不禁想到那些大城市的登錄儀,那裏的機器就不會有人數的限製,來多少錄多少。走出校門的時候,永誌像往常一樣看了那台機動守衛一眼,但這台廉價的機器還是沒有任何變化,明明充當著它的腳的兩個輪子中的一個已經損毀了。永誌從小就對那些改變人類生活的神奇科技有著濃厚的興趣,說實話,他的夢想就是當一個可以改變整個世界的發明家。對於高科技的機器人永誌自然是很感興趣的,不過眼前這台圓柱形的由家用機器人改裝過來的顯然不屬於此列。
永誌走向往常的道路,卻沒有看見往常的那個人。‘奇怪,難道她也墮落到對答案的世界裏去了’永誌鬱悶地想著。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端木同學,這麼巧啊”一個柔和的聲音從一旁傳來。
聽到這個聲音的同時永誌就下意識地渾身一顫,雖然他沒有聽過多少次,可他早已把這個聲音的音色和音調銘記在心了。旋即永誌就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連忙幹咳一聲,把身體微微一側,看著那個一身學生製服,紮著一條馬尾辮的美麗少女,擺出最自信的微笑說“是啊,真的好巧。安雅同學平時也走這條路嗎?”
正從後方走來的安雅也對永誌報以友善的笑容道:“是啊,你也是嗎?可是,我怎麼好像從來沒在這條路上碰見過你?”
“額·····這是因為我離校比較晚吧,嗬嗬!”永誌故作鎮定地笑道。然而,表麵平靜的永誌內心卻是風起雲湧,‘我到底是在說什麼呀?這可是第一次和她這麼近距離的談話啊。不行,我得給她留一個好印象’
安雅輕輕地哦了一聲,便沉默著繼續前行。平日裏的這個時間,大街上應該有很多的下班的行人的,還有許許多多的路過的車輛,今天不知為什麼,簡直是人煙稀少。‘大家都去幫自己的孩子對答案了嗎?’永誌在心中忍不住吐槽道。
永誌抬頭,望著天邊墜落的夕陽,猶豫了一下後,還是主動問道“那個,安雅,這次考的不錯吧。”
“還行吧,你呢?”
“我也是,哈哈!”永誌笑道。
“是嗎?我看你考完之後笑得那麼燦爛,一定考得很好吧。”安雅說。
“呀······這都被你發現了。嗬嗬”永誌自覺尷尬地應對著。每次永誌和安雅講話的時候,他就會受到莫名的智商壓製。
這時,一直看著前方的永誌注意到了那個小小的老舊的站牌,據說是七八十年前的東西了,因為有了曆史,一直沒被換掉。負責接送學生的公交已經在那裏等著了,因為車上的積灰,讓人覺得它也是和站牌一樣久遠的存在,可實際上,它是安裝了微型智腦的智能車,根本連司機都沒有。‘到此為止了啊’永誌的心中有些遺憾。安雅和他不是同一個村落的,她住在比他更加偏僻的地方。永誌也隻能在心中一歎,默默地走向自己的那趟公交。
“明天再見!”安雅在永誌的身後喊道。
永誌連忙回頭,正欲喊出一句再見,卻發現十幾個同學從安雅的後麵過來了。永誌愣了一秒,輕輕地吐出一句“不見不散”可是安雅已經被出現的人潮給吞沒了,他的那句不見不散,看來也是消散在人群的喧鬧聲中了。‘如果我們過了中考,是不是也會像這樣被人潮淹沒,彼此連見麵的機會都沒有呢。’永誌不敢再想下去了,他愈發意識到這場考試的重要性。明天上午還有兩場,都是永誌不特別擅長的科目,但隻要發揮出平時的水平,他就有抓住那唯一的機會的資格。
‘絕對不能粗心大意!’永誌暗暗告誡著自己。永誌像往常一樣,沉默著上了車,無視智腦的方言問候刷了身份卡,然後在這輛車最後的一個基本上沒人會坐的地方坐下。然後永誌拿出課本,準備再努力一把,但與安雅的會麵似乎擾亂了他的心緒。永誌無奈地把頭靠在前麵一排的座椅上,想讓自己的腦袋靜一靜。在永誌的印象中,安雅是唯一一個在看到他額頭上的那個奇怪的胎記後沒有任何反應的人,既沒有同情,也沒有鄙視,就像他是一個正常人一樣。沒錯,他從出生的那一天起,額頭上就有一道火焰般的醜陋凹痕,雖然很淺,但是十分嚇人,尤其是在這樣一個普遍高顏值的時代。當時他的家裏並不富裕,可他的母親還是堅持讓他去做了手術,或許是因為他本身的相貌也很一般吧。然而事與願違,手術的結果是徹底的失敗,醫生都為他強大的恢複力感到驚訝了,隻能對他的母親說,讓他自然成長吧,這是一個不會被外力扭曲的孩子,他將來一定會有大成就的。但不知是他的父母無法接受還是家裏的確經濟困難,在他還沒記清他們的長相時就把他扔在家裏交給爺爺奶奶照料,跑去大城市打工,從此聚少離多。就算是到了華國的古老年節,他們也經常借口工作忙而不回家。而在家裏的他,經過了不知多少次小夥伴們“友善的”提醒,終於認識到了自己的這個“胎記”不像爺爺告訴他的一樣是力量的象征,而是一個不該存在的附屬品。從此,他就構築了牢固的對人防護罩,並在爺爺的引導下用聖賢的知識來武裝自己,努力地提升自己的精神境界。他不要做一隻隻能在黑暗中默默地****著傷口的孤獨小獸,他想成為一個行走在黑暗中的享受著孤獨的王。正如一位聖賢所說“吾可自閉於核桃殼內,而仍認為是無疆限之君主“可是,他的防護罩在她的淡然麵前卻是如此的不堪一擊,那一刻他知道,他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