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讓她來,來了肯定又是哭哭啼啼的,不好看!我叫她多買點菜去了。”
棗城方言裏的不好看,並不是說人長得不好看,而是說在公眾場合失態出醜的意思。
時隔五年父子重逢的場景,就好像隻是三天未見。就如同當時劉傾雲和阮唐樓五年共處之後的橋頭分別一樣,清湯寡水。大部分男人都不太會用熱烈濃情的方式來表達感情。
劉育仁攔了一輛出租車,交待了司機師傅目的地,便和劉傾雲在車上聊了起來。
“我中午那會看電視,看到廣西台的一個新聞,說判了一幫毒販,要槍斃,我一看有小馬他們幾個!是咋回事,你這幾年是在幹啥子?”
劉傾雲聽了這問題是額頭直冒汗,心想老爹還是一點沒變,有個什麼事上來就問,都不帶任何鋪墊和緩衝的。
他故作吃驚地回答:“啊?他們咋出那事了?我後來沒跟他們一起了,信裏不是說了嗎,我是跟陳能在一起搞別的生意去了,那活兒離不了人又簽了保密協議的,隻能寫信回來。”
劉傾雲所說的陳能,是他另外一個老朋友,從小學到高中都是關係很好的同學,區別是人家考上了大專。高中畢業後兩人各奔前程,聯係越來越少,直到劉傾雲去了安南後徹底斷了聯係。
劉育仁說道:“那就好,新聞我都沒敢給你媽看。那胡哲也跟你和陳能在一起做生意?”
“他啊······不知道,好像又從國外去國外了吧。”
車子到了地兒,起步價五塊,打表一共九塊錢,劉傾雲掏出一張紅票,司機找不開,然後拿出一個牌子說可以用微信。
二維碼支付出現於2012年,那時的普及程度可不如現在,而且那一年劉傾雲正“知己一聲拜拜遠去這都市”,跟胡哲他們遠去安南“搞搞新意思”去了。
所以,他看著那貼著二維碼的牌牌是一臉傻懵的表情。這也正是一開頭講他為什麼習慣用現金支付的原因。
劉育仁用零錢付了車費,父子二人便下車往家走去。他家的房子是早年學校給職工蓋的家屬樓,職工隻需拿出一筆相當於成本造價的錢就能購買的那種。
如今這小區裏的房子大多老舊不堪,戶型局促,采光也不好。很多條件好起來的職工都把房子或賣或租出去了,所以這地方的住戶並不都是老師。
剛進到家屬院的門口,就碰到幾個院裏的鄰居,一連問道“喲,雲兒回來了,這幾年去哪發財了”雲雲。
劉傾雲逐個喊了叔叔阿姨,回答說在國外跟朋友搞項目。
他心裏直喊失策:怎麼忘了給自己也整一身行頭呢,領帶太傻缺就不說了,休閑商務裝加皮鞋也該有的嘛,現在這一身在安南買的t-shirt加短褲看起來肯定是吊絲味十足。
然後毫不意外地,幾個叔叔阿姨們就開始說自家孩子也混得如何好了,最次的當年也是考上二本,現在都是各種主管、ceo什麼的,年薪又是多少位數,娶的媳婦又是如何優秀之類。
聊天止於此,劉傾雲感覺自己老爹臉上快掛不住了,便催他回家。
劉傾雲的母親呂桂芝正在屋裏洗著菜,就聽到樓梯道裏傳來熟悉的腳步聲,趕緊去開了門,一看到多年未見的兒子果然是一臉熱淚哭哭啼啼,劉傾雲連連勸慰問安。
細節就不多說了,這種情況大概全天下的母親都會有此反應。
劉傾雲把買的衣服和從安南帶回來的特產都孝敬了出來,然後又說這些年掙了不少錢,沒帶回來是因為公司那邊結賬程序繁瑣,流程慢,但不會賴賬,而頭幾年拿到的錢由於自己不會理財都給揮霍掉了。
見爹媽好像不全信,劉傾雲就拿出自己新買的乞丐版mate9,吹牛逼說這是現在最好的商務機,比蘋果都貴。
劉育仁和呂桂芝夫婦不懂電子產品,見那東西工藝和質感不錯,還真被唬住了,然而他們其實並不關心劉傾雲到底掙了多少錢,隻關心他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
晚餐是一桌大魚大肉,劉傾雲很想一口氣吃幹淨,但是又不想被看出來是沒吃過什麼好的似的,便克製著細嚼慢咽,席間陪父親喝了不少酒,二人醉得走路都打飄。
呂桂芝早已經收拾好了房間,劉傾雲澡都沒洗,直接倒床就睡得不省人事,一覺到天亮,五年內睡得最舒服的一覺。
第二天,劉傾雲去街上買了最好的膠水,一絲不苟地粘好了陶壺,用手機拍了照片,然後抱著廣撒網的心理,把交易信息發在了貼吧、58同城,還有app商城上推薦的“閑魚”等各種平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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