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樹林裏的鳥叫聲,附近草裏麵的昆蟲振翅聲,還有撒滿大地的斜陽之光都在提醒劉傾雲:這裏,已是屬於生者的世界,邪穢之物請退避。
他確定抽搐綠眼仔不會爬洞,半確定其畏懼陽光之後,便閉上眼睛打算稍作休息。然後臉上和胸前的濕漉感,以及鼻前的血腥味又提醒他,這陽光之下的生者世界裏,也不都是生者。
他從地上小心翼翼地爬起來,一絲不苟地尋找先前自己來時留下的模糊腳印,和踩出形變並帶有腳底泥土的野草,試圖走出雷區。
盡管之前兩天下過雨,地上仍未完全幹透,表層泥土還帶有濕氣,但蹤跡依然難覓,辦到那一點需要非常的細心,還有耐心。
當他仔細打量了被炸死的那個人時,赫然發現那人竟然是胡哲。
他想象著胡哲當時是有多痛苦,以至於發出的慘叫聲變音變到他都沒聽辨出來。
“胡兒,你安心走,回去我告訴你爹媽,你······算了,看你這樣子走得一點也不安心,哥們兒我也沒條件葬你,對不起了······”
他說著便脫下衣服,往胡哲血肉模糊的臉上扔蓋而去,可惜衣服一飄,沒蓋準。
劉傾雲哀歎一聲,繼續往雷區外蹣跚而去。
走過那個印著骷髏頭的路牌,他鬆了一口氣。看來光頭他們沒有埋伏。
然後剛走到叢林邊上,就聽到遠處樹林裏一陣窸窸窣窣,他趕緊藏在兩個挨在一起的大石頭後邊,並把罐子藏進石頭的夾縫深處。
劉傾雲偷偷一看,不是光頭,是幾個綠油油的身影。他知道自己根本藏不住,被找到反而顯得更可疑,便主動站了出來裝作正常走路。
幾秒鍾之後,幾個端著槍的人衝過來攔住他。是安南的巡邏邊防。
帶頭的邊防兵直接向他拋出終極哲學三問:“你是誰?打哪來的?要上哪去?”
劉傾雲鎮定而答:“我叫阮……經天,從南邊誌明市過來野遊的,準備回城裏的酒店。”
他還不想被立刻遣返,寶貝還在這呢。
“臉上怎麼回事?聽你這口音,我看你是打北邊來的吧,護照拿出來!”邊防兵說完就給他一頓搜。
搜完心裏一陣嘀咕,北邊來的都是款爺,這小子一分錢都沒有,即使真是偷渡的也沒人會走這一帶的路,走私的販“貨”的也不會出現在這,這家夥很奇怪!
“班長,炸死個人!”另一個邊防兵從雷區邊上跑回來,向問話的班長阮文高報告。
順便說一句,安南姓阮的人是最多的,比牛毛還多,曆史原因所致。
阮文高問劉傾雲:“死的人認識嗎,你們是來義務掃雷的?”
劉傾雲說:“不認識,他……意外吧。”
“意外?對不起同誌,我們要把你移交,調查身份。”
“等等,遺體就扔那不管了嗎,地底下還有怪東西……”
“那你去把雷排了啊!別廢話,快走!”
不由分說,劉傾雲被他們帶出叢林,上了一輛軍用越野,一路輾轉,最後被移交給了安南的公安。
進了局子,劉傾雲如實交代了身份之後,說知道一個叫“安敏”的光頭,壞事做盡,別的一概不知,然後竟直接被拘了。
他進了拘留室直接往床上一躺,開始休息。問題是隻有一張床。
關在一起的兩個紋身黃發的小毛賊,見他光著膀子一身腱子肉,又是一臉血汙、目如藏龍的樣子,都離得遠遠的。
安南的局子裏飯難吃,床難睡,但劉傾雲自知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倒也安心。隻是很想洗個澡。
兩天後,門被打開,說是有人來看他。
劉傾雲很是意外:在這無親無故的地方會有誰來看我?難道他們通知了我遠在國內的父母?
他頓時一陣激動,脹紅了眼睛。出去一看,竟是阮唐樓,穿著製服的阮唐樓。
“我靠,你們也有某幹抖(無間道)?”
阮唐樓笑著說:“係吖。”
“光頭他們……”
“一網收幹淨了,槍斃沒的跑兒。”
“那,我那幾個……朋友呢?”
“剛過境跑到廣西就被你們的人抓了,他們負責兩廣和雲南的市場,早被你們那邊盯上了,也是槍斃沒的跑兒。”
劉傾雲感慨萬千,說道:“你這外國人,兒化音用得挺溜兒啊。”
“哈哈……兒。”
“草,所以你本來就有這麼多星星,還是升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