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格桑平日便扮作服侍倉央嘉措的小喇嘛,與他日日相對,夜夜相擁。而倉央嘉措,也在加緊籌備著進京之前隱離西藏的計劃。
“我們,能離開麼?”格桑擔心的問著。不為自己,隻為他能得償所願,詩灑瀟灑的渡完此生。
“若是我一個人也就算了,康熙皇帝頂多將我處斬,我便去見如來,向他贖罪。可如今有你,你是我的妻,蓮花般聖潔的妻,我斷然不會負了你,我要讓你,做我一輩子的蓮花,一輩子的妻……”
隔了幾日,阿旺多爾濟來與倉央嘉措密談了很久,臨走之時,望著格桑的背影,無奈的一聲歎息。
哲蚌寺的僧人為了維護倉央嘉措,與拉藏汗的兵士發生了流血衝突。
“真想不到,被關在這裏,還有人送來糌粑、酥油、手抓牛肉,還有青稞酒。”格桑兀自說著:“這些喇嘛對你真是不錯,哪怕你已不是活佛了,仍依著你的性子去買來塵俗間的吃食……”
“格桑。”倉央嘉措輕輕握上格桑的手,將她攬在懷裏,用下頜抵住她的額頭,耳語道:“時至今日,我方才明白紮托阿古為何要給你取名為格桑。”
格桑忽閃著大眼睛,不解道:“怎麼說起這個了?我是紮托阿古的格桑,卻是你的雪蓮。”
“不,我也要你做我的格桑,從今往後,我隻要你做格桑。”倉央嘉措凝重道。
“你怎麼了?”格桑坐起身子。
“格桑花是幸福的花朵,它雖看上去弱不禁風,可風愈狂,它身愈挺;雨愈打,它葉愈翠;太陽愈曝曬,它開得愈燦爛。我希望你也能這般……”
“隻要和你在一起,我會的。”格桑的笑如春化雨。
倉央嘉措凝視著格桑的雙眸,傷澀地笑道:“若我不在,你更該如此!”
“可你怎麼會不在呢?”格桑眨著眼睛。
“是,我不會不在的。我會永遠和你在一起,永遠守護著你。但你要記著,也許在百年之後,也許在別的時刻,若有一日,我會比你先走,你一定要像格桑花一樣。格桑花,它喜愛高原的陽光,也耐得住雪域的風寒。它會隨著季節的變幻而轉變顏色,它美麗、堅強,它是幸福的花……”
“百年之後,早著呢!”格桑揶揄道:“怎麼你的口氣竟比紮托阿古還要老。”
“你一定要答應我!”倉央嘉措望著格桑玩笑般的表情。
“好好好,我答應你,我本就是格桑嘛,偏偏又要我去再做什麼格桑……”格桑嘟著櫻口。
“萬莫忘了你今日的承諾,否則,生死之後六道輪回,我定不去尋你,也斷不與你相認!”倉央嘉措神色凝重,鄭聲道。
西藏氣候多變,當地牧民也常說“十裏不同天”、“一天有四季”。
昨日還是驕陽盛燦,今日淩晨便又飄起鵝毛大雪,北風也狂嘯不止。
今天,是他們將要離開西藏的日子。
“阿旺多爾濟已經照計劃部署好了一切,今日我們便可一路暢通無阻。”倉央嘉措摸著格桑的臉:“過了今日,你我從此便可真正逍遙快活一生了。”
“哪怕是昨日,隻要是和你在一起的,我都覺得逍遙快活。”格桑柔聲道。
倉央嘉措輕吻了吻格桑:“走吧。”
格桑點頭,穿著與倉央嘉措同時換上的藏兵服飾,拿著阿旺多爾濟偷來的令牌,與她的情郎一起離開寶殿。
他們,從此將邁向新生。
就要下山之即,倉央嘉措最後回頭看了一眼這住了十年的布達拉宮。十年間,這裏有他的刻苦修行,十年間,這裏有他的放蕩不羈……
離開布達拉宮,從此世間再沒有倉央嘉措!
他毅然轉身,拉著格桑的手,匆匆闊步下山。
遙遙望見土黃色的小樓,格桑心中難忍道:“我出來這麼些天了,阿古一定很著急,我,我去向他道個別,是他將我養大……”
倉央嘉措眉頭微皺,疏了口氣道:“你,快去快回,我與白馬在這裏等你。”
“嗯,我馬上回來。”格桑欣笑著,飛快地向小樓跑去。
紮托阿古病了,而且受了很重的傷。當日格桑隨阿旺多爾濟偷偷去了布達拉宮,紮托尋不著格桑,料想定是與倉央嘉措有關,一時氣惱交加,便重重的病倒在床。他在病中反複思量,終於想到,隻要格桑覺著高興,那不就是我想要的了嗎?我這一生,終是不能明白人們口中的情為何物,但千百年來世間卻一直流傳著跟情有關的生死相許的誓言與故事,想是一個“情”字真的叫人無力自拔。那倉央嘉措說要帶格桑走,她心中定是歡喜的吧!我這便將她的身世告知於她,她生父乃是大清朝的雍親王,隻要能夠得以相認,雍王爺定有法子叫他二人改頭換麵,護在羽翼之下,終生廝守。
如此一想,紮托便托著病體去布達拉宮求見被廢掉的六世倉央嘉措,卻被一群藏兵群毆至傷,扔下山去。傷病交加,紮托自感時日無多,又不知格桑何時才能回來,遂將她的身世寫在一封書信之中,若她回家,而自己已然不愈,也不至讓這秘密絕匿。
格桑回來看到行將就木的紮托,滿是哀痛與自責,突然之間,她好恨自己。
紮托看著格桑形色匆匆,身上又穿著藏兵服飾,心中了然,遂強撐道:“你……你拿著這封信,快走吧,信裏有你的身世,你到了一個安全的地方再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