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楚風那裏沒有得到想要的信息,應青木決定選擇穆崇河試一試。對方向他保證會竭盡全力去查這件事,然而這樣的態度卻不知為何讓應青木更加絕望,他感覺,似乎根本不可能找出那個暗處的敵人了。
從什麼時候事情開始失控。從什麼時候開始有很多事情成為他不知道的。
他後來又問過涵煦——隻得到了沉默以對。
她的傷勢沒有好起來,雖然也沒有變得更沉重。她躲閃著應青木的目光,時不時地陷入發呆的狀態,不知道在想什麼。她用絕望的眼神看著應青木——就像這是他們最後的相處。
這讓應青木的感覺更加——難以準確形容的不適。
他還發現楚風過來看過涵煦,在他不在的時候。他是從王管家那裏知道這件事的,那位老人對於楚風一直沒有好感。其實,應府上下對楚風的印象都不怎麼好。他們都沒有聽到楚風和涵煦說過什麼話。涵煦將他們都趕了出去,並且刻意控製著談話的音量。
應青木決定要聽到她們的對話——他判斷,她們都知道某個事實,並都選擇隱瞞著他。
直到很久以後應青木還會偶爾地問自己,如果那時候的他知道後果是什麼,那天他會不會選擇,假裝去上早朝,然後偷偷地折返回來,去偷聽她們的那一次對話。
他不知道。
但是,這世上從沒有後悔藥。
“杜涵煦,你還在考慮嗎?你還舍不得嗎?”
這是楚風的聲音。躲在暗道裏的應青木輕輕屏住呼吸——這是曾經的詹府,涵煦知道這條暗道,他不確定楚風是不是也知道。
“我……我還要考慮。我想,我們應該還有時間。”涵煦輕輕地說著,最後的尾音有個輕輕的上揚,疑問的語調。
“是啊,還有時間。”楚風說著,似乎輕蔑地笑了一聲,“可是我等不下去了。我想過了,我的確能力有限,這些改變要慢慢來。可是如果你不——我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才下得了決心。到了那個時間點,一切就會從頭來過,我已經跟你說過了。還有,你知不知道我根本壓製不住?他有能力,而我沒有。你知不知道現在我在和你說話的每一刻,南方那邊都在死人?”
什麼事情……和楚風在做的這一切有關?她不是很有能力麼?
長時間的寂靜。
然後他聽見涵煦的聲音:“我隻是……想再陪他走一段。”
那聲音裏蘊藏的東西讓他覺得心髒都在抽搐。
楚風的聲音打斷了他即將陷入痛苦的思緒:“再陪他走一段?陪他倒退著走一段?”
你怎麼敢用這種語氣對她說話!
然而楚風繼續說著:“我不懂愛。我沒有愛的人也沒有人愛過我。所以我想保護的東西就變得太大太大,而你有了愛情,所以的你心並沒有那麼大——所以這就讓你困擾了是不是?可是,在這個世界——在這個實際上隻有你我兩個人真實意義上活著的世界,你所謂的愛情可能真實麼?有價值麼?清秋!他隻是你的一個幻想而已!”
清秋那是……誰嗎?他狐疑地皺眉,然後聽著楚風繼續說著。
“……讓我進入你的世界是你自己的選擇,讓我這麼做也是你的選擇。你以為我很喜歡殺人嗎?他們……他們也就罷了,畢竟他們一直都不算是真正的生命個體。但是你呢?殺你,我就很好受嗎?”
應青木不受控製地推開了暗門,反應是掐死那個正在說話的女人……那個膽敢傷害涵煦的人。
他沒意料到自己撲了個空。
“嗬,”楚風有一瞬間的震驚,然後諷刺地笑了,“現在他們快要脫離掌控了。”
“你怎麼會……”涵煦怔怔地看著應青木,話到一半,似乎突然失去了聲音那樣停滯了。
應青木漠然地盯著楚風:“是你,原來一直就是你。”
他的目光突然掃到一邊放著的濃濃的牡蠣湯——海鮮是發物,有傷的人,比如如今的涵煦,是碰也不能碰的,重者致死——
“你怎麼敢?又為什麼?”
楚風看也不看他,目光轉回去望著杜涵煦:“看來這是最後一次機會了?要麼重生,要麼整個兒毀了它……我已經不在乎了,這是你的世界。”
涵煦偏開了目光,然後輕聲說:“對不起,青木。”
這就是應青木最後關於杜涵煦的記憶。
他醒來的時候,房間裏隻剩下楚風,涵煦不見了,就像從未存在過。
“你殺了她。”沒有任何疑問。但是他沒有再質問什麼,就像在說今天天氣如何一樣對楚風說這句話。
“你還愛她?”楚風反問道。
應青木點了點頭。
於是楚風冷笑著點頭:“那麼,我回答你,對。所以,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