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浮生六記》這本書,還有一段頗具戲劇色彩的傳奇故事:

光緒三年,也就是1877年,一部名為《獨悟庵叢鈔》的書籍出現在市麵上,該書輯錄了幾種少見的筆記著作,其中一種為沈三白的《浮生六記》,書的名字很陌生,作者也不為人所知,篇幅不長,隻有六卷,而且還殘缺不全,少了後兩卷。但就是這樣一本書,麵世後竟大受歡迎,一紙風行,其後不斷以單行本的形式刊印,人們爭相傳誦,如今已成為一部具有經典性質的文學名著。

最早刊印《浮生六記》的人叫楊引傳,他也是《浮生六記》的發現者。楊引傳,原名延緒,號醒逋、蘇補、淞渟外史、老圃,齋名獨悟庵,江蘇吳縣人。主要活動在道光到光緒年間,著有《獨悟庵集》。楊引傳與《浮生六記》的結緣十分偶然,他是在家鄉蘇州的一個冷攤上買到該書的。購買的時間當在同治甲戌年(1874)之前。據他介紹,自己得到的是“作者手稿”。此後,他曾“遍訪城中”,尋訪有關作者沈三白的信息,但一無所獲。盡管如此,他還是於光緒三年(1877)把這部書刊布出來。該書的風行證明了他不俗的眼光。我們今天能夠閱讀、欣賞這部書,真應該感謝這位楊引傳,沒有他,也許《浮生六記》早已失傳,沒有人會知道天地間還曾有這樣一本好書。

書雖然刊印了,也很受歡迎,但喜愛《浮生六記》的讀者並不滿足,因為它缺少了後兩卷。1935年,戲劇性的一幕再次出現:這年8月,上海世界書局出版《美化文學名著叢刊》,其中收錄了帶有後兩卷的《浮生六記》,即所謂的足本《浮生六記》。“足本”是由一位叫王文濡的人提供的,據說他像楊引傳當年一樣,也是在蘇州的冷攤上買到的。王文濡(1867—1935),原名承治,字均卿,別號學界閑民、天壤王郎、吳門老均、新舊廢物等,浙江南潯人。曾先後在商務印書館、中華書局、大東書局、文明書局等多家出版機構任職。編著、出版有《國朝文彙》、《續古文觀止》、《明清八大家文鈔》、《說庫》等。早在1915年,王文濡就曾將《浮生六記》收入其所編的《說庫》中,由文明書局刊行,這是一個四卷本。

“足本”一出,立即引起人們的關注,但爭議也隨之產生。比如林語堂就提出,“足本”的後兩卷“文筆既然不同,議論全是抄書,作假功夫幼稚,決非沈複所作”。後兩卷的出現非但不能讓讀者滿意,反倒引出了真偽問題。在此後的幾十年間,這一直是人們津津樂道的一個話題,成為學術史上的一段公案。圍繞著一本殘缺的小書,竟然發生如此多的戲劇性故事,竟然有如此多的謎團,假如沈複天上有靈,看到這一現象,不知當作何感想。

經過多年的不懈努力,人們逐漸尋找到一些資料,圍繞《浮生六記》產生的一些謎團逐漸得到破解:

首先是作者問題。如今人們對沈複的了解雖然並不算多,但與楊引傳當初得到《浮生六記》時“遍訪城中無知者”的情況相比,還是要好多了。從現有的資料來看,最早記載沈複事跡的是彭蘊璨《曆代畫史彙傳》一書,該書刻於道光年間,在其卷五十有如下記載:“沈複,字三白。元和人。工花卉。”稍後馮桂芬所撰的同治《蘇州府誌》卷一百三十六(光緒九年刊本)也有記載:“沈三白《浮生六記》。三白失其名。按無錫顧翰《拜石山房集》有《壽吳門沈三白詩》。”

這些記載語焉不詳,加上其他一些零星的資料,所勾勒出來的沈複形象仍然較為模糊。因此,對其生平事跡記載最為詳細、可靠的資料還是《浮生六記》,這本書可以看作是作者的自傳。盡管他描寫的大多為其他人,但從中可見作者本人的主要經曆和性情:他雖然讀了不少書,學養深厚,但沒有得到功名,常年以遊幕為生,賣過畫,也做過一些小生意。喜愛盆景、園林及遠足,足跡遍及全國各地,多才多藝,為人灑脫達觀,不拘小節。除了《浮生六記》外,不知是否還有其他著述,其繪畫作品有一些保存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