蜿蜒,回旋的樓梯,就像永遠沒有盡頭。
光源斷斷續續地照亮木質樓梯,每一個籠罩著陰影的角落,都像蟄伏著狩獵者,窺視著,隨時都會跳出據點,咬住獵物脆弱的喉部。
感覺著一樓的光線刺破回旋樓梯的昏暗,我眯著眼匆忙跳下最後兩級台階。
左轉。
毫無目的地奔跑,風聲呼呼地略過耳畔,擦過發絲,掠奪著體溫,消散在身後的空氣中。不遠處的前方,是一個拱形的入口,兩側白色的柱子上方雕刻著兩個提著燈,披著袍的人,像是指引者,指引著迷途的人在浮世中找到最後的出口。
聽著自己急促的呼吸聲,堅硬的槍身抵著我的腰,傳來幾分硌著的疼痛。
我咬著牙踩過幾級較低的白色瓷磚台階,闖入拱門,抬眼,一個大廳豁然呈現在眼前。
撲麵而來肅殺的氣息,不由得停住了腳步,我站在大廳的偏門前,望著這個完全陌生的領域,如同一幅神域中的畫卷,鋪展在眼前。
高高的弧形天花板,用彩漆繪著油畫,畫像上,一些穿著白色聖袍的男人圍坐在蘋果樹下,似乎是討論著聖經的學者們,在他們的頭頂,幾個插著翅膀的小天使環繞著,正圍繞在大廳正上方懸掛著的透明吊燈周圍,仿佛天堂在此撒下了光輝。
大廳兩側立著粗壯的白色柱子,柱子頂部是工匠精心雕刻著花紋,就仿佛是我說不出名字的圖騰。壓低聲音,踩過冰冷的地磚,我稍稍平複了一下因驚慌失措而起伏的呼吸,走至大廳中央,引入眼簾的左側是一扇高大厚重的木門,金屬門把微微折射著光線。正對麵高大的牆體上鑲嵌著彩色的玻璃窗,室外的光線透過黃色、粉色、藍色的玻璃折射著照亮了大廳排列的黑色長椅,為白色的地麵染上了一層略顯夢幻的色彩。
我仰著腦袋,眯起眼睛,看見了那飛濺在玻璃上的血跡,如同一道刀砍過的傷口,劃破了彩窗的意境。
莫名詭異的氣氛,慢慢彌散在空氣中……
“噠……噠……”
沉默地走過一個粗壯的白柱,大廳裏僅剩下我孤寂的腳步聲。
稍稍側身觀察著四周,我發現柱子的另一側也同樣被噴濺到了血跡。血跡還沒有完全凝固,紅色的液體順著柱子的紋理慢慢滑落,留下一道道傷疤一樣的痕跡,爬滿了柱身。
寧靜的大廳,右側的牆體下擺放著幾個近兩米的木質大盒子,盒子一側的門敞開著,似乎像路人招手,引人探尋那小屋子裏隱藏的秘密。
不知道為什麼,看到這幾個棺材大小的小室,我莫名地發冷了一下。
神域。
上帝。
光。
血跡……
這裏是教堂,曾經許多人虔誠禮拜的地方,但此刻,那觸目驚心的血跡卻為這個曾經灑滿聖光的地方蒙上了一層恐怖的色彩。
在一排排棕黑色的長椅旁停下腳步,我的目光順著圓弧形的天花板、吊燈、大廳正中央的耶穌受難像往下,直到落在一個站在雕像前的黑色人影上。
他穿著黑色的長袍,背對著我,像是癡癡凝視著正前方的耶穌像。
心底咯噔一跳,我的右手慢慢伸向背後的手槍。
這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在麵對三具屍體和一個噬人的攻擊狂之後,你還會選擇毫無防備地麵對這個靜靜立在耶穌雕像前的男人。
要選擇逃離嗎?
我沉默著,往後稍稍退了一步。
鞋麵輕微地摩擦過地麵,他並沒有因為我的動靜而做出任何反應。
不行……
我停住了本欲退卻的腳步。
說不定,他知道教堂圖書室在哪裏……
而且。
他並沒有像剛才的那個攻擊狂一樣表現出瘋狂地想要咬人的衝動……
我的思緒稍稍停頓了一下,抬眼環視了一下周圍,在我的視線中沒有屍體,但這偌大的正廳中,柱子、窗戶上卻飛濺著血跡,血跡並沒有完全凝固,眼角餘光依舊可以瞥見那些黑色椅子下一灘灘血跡,也許隻要我再靠近一步,隨時都能看到一具漸漸冰冷的屍體。
正常人,在這樣幾乎煉獄的地方還能夠保持鎮定嗎?
顯然,就在不久之前,這裏發生了一場屠殺。但在我蘇醒之後並沒有聽到太多的尖叫聲,可能在我醒來之前,這一切就已經發生了。
慢慢抽出腰間的手槍,感受著手中沉重的質感,我稍稍調整著略顯急促的呼吸,慢慢朝著那個背對著我的男人走去,他留著短發,身材偏瘦,身體籠罩在寬大的黑色袍子裏,雙手垂在身體的兩側,隱約可見關節分明的指骨,這衣服顯然要比他的身形還要大,袍子的下方是一雙黑色的鞋子,除了他白色的領口與灰白色的短發,我沒能在捕捉到任何關於他的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