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氏道:“袁夫人這許多年皆以皇後馬首是瞻,如今皇後失勢,豈能不被殃及?”
禾心內輕歎一口氣,隻招呼元恪兄妹用膳,不再言語。
是日晨起,送罷元恪、元懷兄弟往勵材苑受學,著元瑛乳母領了元瑛回偏殿習練女紅,又囑咐乳母們領元淑往花苑曬暖陽,禾方才由汪氏隨侍,往清揚殿而來。
袁氏歪於床榻之上,已失了往日顏色。聞左昭儀親至,袁氏掙紮著欲起身行禮,禾疾步近前,製止道:“此間乃夫人內殿,亦無旁人在側,夫人毋需行禮。”
瞧著袁氏這般模樣,禾心內忍不住感概萬千。
袁氏輕輕拉了拉禾衣角,示意禾於其身旁坐下,方苦笑一聲,道:“如今清揚殿門可羅雀,隨妾一宮而居的大鄭嬪亦請了右昭儀示下遷去了昌霞殿,隻留妾與趙嬪於此無人問津,左昭儀怎願屈尊前來?”
禾望著袁氏,道:“吾平日裏鮮少出永合殿,昨日方知袁夫人已抱恙多日,此時才來探望,實乃吾失禮了。”
袁氏搖了搖頭,道:“瞧著滿宮百花爭豔,卻是人情淡薄至極…左昭儀今日能來探望於妾,已是待妾仁至義盡。”
禾寬慰道:“許是氣轉熱,姊妹們身上倦懶,不願走動亦是有的…”
袁氏搖了搖頭,幽幽道:“左昭儀毋需寬慰於妾…妾入宮多年,宮中人情冷暖又豈能不知?妾本無母族可靠,這些年得了皇後蔭蔽,方有一席之地,如今陛下既欲廢後,妾豈能不遭池魚之殃?”言語之間,袁氏已落下淚來。
禾忙自袖籠之內抽出錦帕,邊輕輕為袁氏拭去淚水,邊道:“袁夫人多慮了…你乃三夫人之一,又為陛下育了子愉,又豈會…”
不及禾言罷,袁氏便打斷道:“左昭儀,您入宮時日尚淺,且有陛下恩寵,自是不知這深宮之內人心之險惡…”
望著禾,袁氏又央求道:“左昭儀,妾知您乃良善之人,妾如今不為自身,隻趙嬪生產在即,妾求左昭儀念及趙嬪腹中龍胎,出麵陳情右昭儀,令尚膳署往清揚殿送些滋補膳食於趙嬪…”
禾狐疑道:“宮中妃嬪產子乃緊要之事,尚膳署豈可疏忽職守?”
袁氏長歎一聲,道:“右昭儀如今執掌宮權,且立後之聲日囂塵上,各署署丞哪個不極盡迎奉之事?”
頓了頓,袁氏又接著道:“妾這些年跟隨皇後,為皇後馬首是瞻…皇後在位之時本就任性而為,不得人心,且舊年與右昭儀起了齟齬,生了恨意,如今右昭儀得勢,又豈能不雪洗逋負?”
李氏平日裏以惠示人,禾竟不知其會肆意報複。禾與李氏雖同為昭儀,卻一向不理宮中瑣事,此時聞袁氏之言心內覺愧,於是道:“你好生養病,餘事莫問…”
袁氏拉了禾的手,輕聲道:“左昭儀重情重義,妾銘感五內…隻左昭儀當心笑中有刀之人…”
見禾不語,袁氏又接著道:“妾乃將亡之人,毋需與左昭儀再道是非…右昭儀貌狀溫恭,與人語必嬉怡微笑,實則口蜜腹劍之人…其如今既處要權,便欲人依附於其,隻妾跟隨皇後日久,自是不可再為其所用,顧其輒加傾陷。左昭儀日後於宮中當防其逞鬼蜮之伎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