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林的老鄉來了,望林向和凝告辭,他甚至不願看到那個大名鼎鼎的旅長。
望林坐在了船裏,朋友劃著船,和凝看到孤單的小船行走在淇河裏。
和凝在淇河邊的一個小村子等待著振武,在這裏隱隱的可以聽到遠處的炮聲,他們告訴他,於振武在黑山和扈敏之在打仗。
等待的那一天,好像比她的一生還要漫長。
黃昏的時候振武拍馬向河邊馳來。跑近了, 他翻身下馬,向和凝走來——一切都靜止了,那沉重的腳步讓大地顫抖,讓高山轟鳴,他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隻是一步一步走向她,他像一個瀕臨絕境的人,身後是深淵,唯有她,是他的岸,是讓他死去又活過來的彼岸!
對他而言這短短的幾步路像是他又走了十年!
走近了,他看到和凝眼中的淚水,霎那間,辛酸從他心中湧起,潮水一般打濕了他的雙眼。
他一把抱住她——緊緊的,緊緊的抱在懷裏,生怕再一次的失去她。他用顫抖的手輕輕的撥弄她的頭發,在模糊的淚水中仔細的看著她的臉龐。他把她的頭放在他的頜下,他那高大健美的身軀,在巨大幸福和內心的苦楚劇烈衝突下像打擺子一般的抖動著。
倚靠在那寬廣溫暖的懷抱裏,和凝的淚水像決堤的河水嘩嘩的流著。
他們並肩坐在了河邊。
“我擔心你。”她說道。
“我知道。”他緊緊摟著她。
“怕扈敏之抓到你。”
“他沒那本事。”他安慰她。
“扈敏之人呢?”
“被我的人抓到了。”
“哦。”她放心了,又說道:“我差點也沒命了。”
“我也知道。”他為她擦去了淚水。
“你知道什麼?”和凝問。
“知道,你從教會醫院逃了出來,扈敏之要抓你。”他摟住她的肩膀。
“你是怎麼知道的?”
“你們醫院的劉真伯主任是我們的人,是他彙報的——我讓他照顧你。”
和凝想起了劉主任為她擋住黑衣人的樣子。
他的目光長久的專注的停留在她的臉上,臉上是痛苦的自責:“把你丟在淇園,我一直在恨自己。”
和凝感動的說:“不是你,是我自己要留在那裏的。”
“怨我,都怨我!”振武再一次的抱緊和凝,抱的很緊,和凝推開他,卻推不動,使勁的推開了,卻看到振武的眼中噙著淚水。
和凝為他擦去淚水,又笑又心疼:“男子漢還要流眼淚,我都要被淹死了。”
一年後的初秋。在淇園振武的家裏,早晨的陽光從窗外射進來,照在屋裏忙亂的一家人身上。振武抱著哇哇大哭的孩子,和凝蓬頭垢麵的整理床鋪,寶寶又尿床了。振武邊哄著孩子,邊焦急的看著桌上的座鍾。
大門開著,妗子拎著燒餅從外邊徑直走了進來,看見狼狽的振武,忙把燒餅放在桌子上接過孩子埋怨道:“夜裏光知道貪睡,也不把孩子尿。”
和凝顧不上回身,對妗子道:“寶寶夜裏睡的熟,一把就哭。”
“習慣了就好了,夜裏把一泡,天明還用費這勁?”她又跟振武說:“你還沒吃飯吧,我買了燒餅,快吃飯上班吧。”
“哎,好嘞。”振武感激的看了妗子一眼,洗了洗手,拿起燒餅大口大口吃了起來。
妗子看著振武的吃相,心疼的說:“這是淇園的父母官,被你管的,天天得在家裏抱孩子洗尿布。”
“我忙不過來呀!”和凝辯解道。
“你怎麼忙不過來,就一個孩子,原先你舅舅在鐵道上上班,一去多少天回不來,我帶著你和雷雷,燕燕還在吃奶,我就沒有你這麼忙亂,笨妮子,從小就是個沒本事的,都是你舅慣的。”
振武忙解釋道:“我也是閑了才洗,累不到我的。”
“你又替她說話,把她摜到天上去了。”
和凝聽了看了振武一眼,不滿的撇撇嘴,振武嗬嗬的笑了。
振武吃完了燒餅,對妗子說:妗子,你在這裏那我就上班了啊。”
“去吧,去吧,家裏沒有事情,多少公家大事都等著你呢。”
振武又轉向和凝:“哎——我中午可能又回不來了,你和妗子他們吃飯別等我了。”
和凝裝作不滿的樣子攆他:“趕快走,杵在這裏,礙手礙腳的。”
振武接過寶寶,把孩子舉得高高的,又用鼻子頂寶寶的臉,寶寶咯咯的笑著……
振武跑著上班去了,妗子看著他的背影讚歎道:“小時候這個人呐,調皮打架出了名了,發起橫來,淇園城沒幾個人不怕他的,沒想到現在變得這樣好,整個淇園城就沒哪個老爺們這麼愛孩子的。”
窗外,秋高氣爽,寧靜致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