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頭看了眼頭頂,一輪巨日正掛在井口上,沒想到才下到井底說了幾句話,時間已經過了晌午。
“那這麼多年到底有沒有人出去過?”我看還有時間,又追問道。
“原本我也抱著希望,但昨晚上發生的事讓我知道,這根本就是個騙局。你自己想想,這就是個陷阱,原本我以為永生不死之後就有了無窮的時間,但現在看來,那外麵的另一個自己,心裏還有沒有出去的想法都讓我懷疑。那根本就是用自由去換取生的希望。那外麵的人哪還算的上是在活著?根本就是活在自己的思想裏罷了!”
我陷入了沉默,這血人說的很透徹,也很發人深思,我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這琉璃碎末的幻象所代表的惡念竟然會是這樣。
這其實還是源於人的貪婪,但卻是被逼進死地的貪婪,這有些誘導的意味,我要不是遇到了這血人,當遇到相同情況時,也會做出一樣的選擇。
“我馬上就要死了。”血人又說道:“等月光再次降臨的時候,我也會成為井底的一堆白骨,如果你有機會出去……希望你能告訴我的師門我的下落,我來到這裏時無人知曉,我想他們也一定是四處尋找我的蹤跡。我師從三方山三方觀,道號清風子。”
我瞬間愣住了,三方山三方觀?!這不是流雲子和劉老道的師門嗎?怎麼這麼巧在這裏還遇到了他們的師門長輩?這至少得比劉老道高了三四代了吧?
“道長是三方觀的?我也認識兩位三方觀的道長,不過應該比您晚了好幾輩。”
“這怎麼可能?”清風子的聲音有些吃驚:”三方觀到了我這一代幾乎就沒什麼人了,師門雖然還在,但也就十多個人,還算上雜役。難道之後又發展起來了?”
“這我就不清楚了,對了您的同門叫什麼,我要是真的有幸從這裏出去,不妨幫您打聽一下。”
我心裏突然有些難受,最初的時候我與這血人沒有交集,也沒有什麼感情,甚至是恐懼和厭惡的情緒。
可現在卻意外知道這人竟然是劉老道的同門師長,想起他的遭遇我的心裏突然有些不舒服。
我和清風子道長說著話,漸漸的周圍環境卻越來越暗,我抬頭再看井口,外麵的天空隻剩下些餘暉,看來太陽就快落山,天快黑了。
“來不及再多說了。”清風子的聲音有些急促,我看不見他,但卻能想到,他的壽命將近:“我徒兒尚無道號,俗名劉天樞,我有一個師弟道號叫流雲子,記住這兩個名字,快!快走!”
我身體瞬間一顫,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人竟然是劉老道的師傅,流雲子的師兄。
“您是劉老道的師傅?”
我順口就說了出來,還想再問些話,搞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可卻聽到洞口裏暗影中清風子劇烈的咳嗽起來。
“快!快走!……咳咳!再晚就來不及了!”
清風子顯然沒聽出來我語氣中的詫異,一再的催促我趕緊從這裏離開,而井口的光線也猛的暗了下來。
我來不及再問更多了,如果繼續留在這裏,就算搞清楚這是怎麼回事,我也不可能活著出去,這秘密還是得留在這兒,我隻能趕緊攀上井壁,不管心裏有多少不解,至少如果能出去,還有機會把事情搞明白。
我迅速加快了自己的心跳,四肢上充滿了力氣,順著井壁趕緊往上爬。
身下井底的咳嗽聲越來越弱,還沒爬上多高,就聽井底清風子沒了動靜。
我的心髒一緊,心裏感覺有些悲哀,不再往身下看,向著頭頂愈加暗淡的日光奮力往上爬去。
邊爬我心裏邊想到,劉老道不是說他的師傅已經死了嗎?而且屍體也都找到了,可這井底的清風子又是怎麼回事?他不可能知道我的來曆,怎麼也不可能偽裝成劉老道的師傅。
當日光完全從井裏離開之前,我終於爬過了井壁中間的那道符陣。
清風子說的沒有錯,我低頭下看,那刻著符陣的深灰色壁磚已經有了反應,但因為月光尚未照進來,那符陣的位置隻是微微閃著青光。
我深呼出一口氣,這還遠遠算不上安全,我必須趕快從這裏出去,以免再出現什麼意外。
我專心撐著井壁,強迫自己不去想清風子,不再想血人,心裏隻有一個念頭,我必須從這裏出去,不單是這口枯井,還包括這詭異的村子,還有那青銅鈴裏的世界,我要回到陽間,回到家人和愛人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