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苦兒是個苦命的人。
那年鬧饑荒,母親生下他便撒手人寰。父親是個癆病鬼,帶著他四處乞討,三年前,也終於病死了。
那一年,賴苦兒僅十二歲。
他跪在大街上賣身葬父。那年頭餓死的、凍死的、病死的比比皆是,每條街都有人在賣身。年輕水靈的姑娘家被富家公子相中,能做個貼身丫鬟。他一介邋遢乞丐,身體瘦弱,當然無人問津。
無奈他隻好在山裏刨了個坑,把父親埋了。插了個光禿禿的木樁子當做是碑。
他一邊哭一邊刨土,十個手指頭磨得血肉淋淋,指甲蓋破裂,裏麵全是漆黑的泥塊,和鮮血凝固在一起。
之後,賴苦兒變了,變得圓滑,也變得無恥。他可以為了一個饅頭跟街邊的野狗打架,可以為了幾個銅錢去鑽那些紈絝的褲襠,可以去偷、去搶、去騙……
他活著,沒有原則,沒有尊嚴。
病鬼老爹說過:“活著,比什麼都好。”
如今的賴苦兒就像城牆腳下的亂泥。是的,他現在就躺在福祉城東城城頭下,當真像一坨泥,衣衫襤褸,滿臉汙漬,笑起來烏黑燦爛。
他抱著一根雞腿津津有味地啃著,雙手油跡斑斑。
太陽像一張黃燦燦的大餅,亂蓬蓬的黑色短發像一簇雜草,在陽光下閃著一點白光。
“賴皮狗,你好清閑啊,還不起來做事!”賴苦兒隻覺得屁股上被踢了一腳,回過頭,看見一張尖嘴猴腮的臉,鼻梁上斜斜一道刀疤。
賴苦兒急忙把那半隻雞腿揣進懷裏,爬起身,滿臉堆笑道:“原來是侯爺啊。”
來人高高瘦瘦像根竹篙,是福祉城有名的潑皮,叫做瘦皮猴侯四。曾與人耍錢出千,鼻子上被砍了一刀。按照他的說法,對方有五個人,被他赤手空拳打翻了四個,一時大意才被第五人砍傷。
每每談及這條疤痕,他都異常驕傲。“戰功,這是老子的戰功,懂不?”
但賴苦兒更相信另一種說法:侯四出千被抓了現場,對方不容分說抽了刀,侯四立馬嚇得尿了褲襠,跪地討饒…….
“別藏了,我都看見了。”侯四趾高氣揚地說道:“侯爺我是什麼人,還會貪圖你小子的一根雞腿?”
“那是,那是…..”賴苦兒尷尬地笑笑。又問道:“侯爺這時候找我,有何吩咐?”
侯四神秘兮兮道:“有大生意上門了,你小子還有心思曬太陽。”
“大生意?有多大?”
“現在幾乎全城的有錢人都集中在中心廣場上,你說這筆生意大不大?”侯四得意地揚揚手中的錢袋子,“侯爺我已經去走過一趟了,可惜我手段有限,不及你賴老弟萬一,差點被逮了個現形。誰不知賴老弟是福祉城最厲害的偷王之王啊,一手偷術那叫出神入化,驚天動地……”
說到正事,侯四態度急變,滿嘴跑著火車,不過這記馬屁拍得賴苦兒心裏舒坦,一臉享受道:“那是,老子妙手空空,這城裏就沒有老子偷不到的東西。瘦皮猴,前麵帶路!”
又是一腳踹上來:“嘿!說你胖還喘上了。我說賴皮狗,三天不打皮癢了是不?”說完,昂首闊步走在前頭。
賴苦兒小聲嘀咕道:“每次都踢左邊屁股,瘦皮猴你有練過啊?”灰溜溜跟上去。
一路上,賴苦兒問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讓城裏大部分有錢人都集中到了中心廣場?”
“不僅僅是有錢人,得到消息的人都去了,你沒發現今天街上人很少嗎?”侯四解釋道。原來是有修仙門派來福祉城選拔門人,神州境內,修仙之風盛行,廟宇道觀香火鼎盛。試問哪個不想做個逍遙自在的神仙,然而機緣難遇,神仙豈是說做就做得了的?
現在天上掉餡餅,人人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你說神仙會不會相中我?”侯四臆想道:“侯爺我骨骼精奇,定是塊修仙的好料子!”
賴苦兒嘴上沒說,隻是心裏歎道:若你瘦皮猴能修仙,老母豬都能上樹了。
說話間,中心廣場到了。
太陽毒辣,晃得人不能直視,地板熱得發燙。但廣場上依然人頭湧動,外三層裏三層圍個水泄不通。人聲鼎沸,久久不能平靜。
“動手。”侯四率先擠進人群。
“麻煩借光。”賴苦兒另尋了一處,也鑽了進去。妙手空空不是吹的,他像一條泥鰍在人群裏滑來滑去,不多時,懷裏便多了七八個錢袋子,他也擠到了圈子的中央,見好就收,站在前排瞧起了熱鬧。
圈中央高台之上站著一男一女,應該就是傳聞中的仙人。男子一襲青衫,腰懸著一把古樸長劍。灰白長發激烈飛揚,麵容冷峻清秀,劍眉星目,鼻梁高挺,薄唇如削,可惜像是個獨眼龍,左眼上戴著一個漆黑眼罩,上麵繡著一個太極圖案。
那女子卻是極其妖嬈嫵媚,眉如黛月,目似秋水,唇如點絳,雲鬢高疊。大紅道袍將身段包裹地凹凸有致,領口拉得很低,兩團白肉一起一伏,春光無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