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鶴係史文業所化,殿門識別自啟,遂入內。
入內即有邪毒彌漫,但因無礙,落塵並未察覺。隻是及目處似有蒙塵,覺得有些晦暗。
再隨紙鶴往前,卻見腳下棄了亭台樓閣,轉向了偏僻之地。
偏僻中行走,越走越不對勁,等到紙鶴飛速減慢,已是置身荒郊野外。
荒郊野外,也分境界。
豔陽高照,得一山清水秀的荒郊野外,靜聽花開花落,坐觀雲卷雲舒,何等愜意?
這地方麼,也算有山有水,隻是……
古墓掩秋草,荒台繞枯藤。寒水煙漠漠,冷山霧岑岑。星月惜其光,鳥獸吝其形。但聞野鬼哭,風瀟嗚嗚鳴。
隻差一把紙錢撒向空中了。
岑寂,晦暗,陰冷,瘮人。
跟著紙鶴繼續前行,落塵一腳高一腳低地鑽過一片深草,出草叢,拐了幾道彎,樹影挪移,乍現一點微光遙遙浮於水上,形同鬼火。
再往前,終於看清,那是一盞燭火。
冷燭懸照,其下竟是一艘紙船,漂於河麵,不沉不溺。
煙霧朦朧,紙船上坐著一道長發披垂的背影,隨水輕晃,幽影幢幢,未知是人是鬼。
忽覺一陣冷風,樹葉瑟瑟。紙鶴刹步,原地振翅逼停落塵,然後兀自飛去了船上。
船上的人見紙鶴背上空空如也,有些失望,揮了揮手攆它。
紙鶴拍拍翅膀,示意自己帶了人來。
船上的人微微側過腦袋甄別身後,確定了落塵所在,吐了一字:“茶。”語色清冷,但是聲音本質卻脆如銀鈴,藏著鮮活生氣。
“嗯?”落塵一時沒反應過來。
紙鶴飛回,啄了啄落塵腰間。
船上那人似得指引,刷地一下,隔空取物抽走了先前預備留給莫染他們的那罐茶。
“哎——”落塵下意識想要阻止,話到喉頭又閉了嘴。
這位恐就是瘟神了。
五瘟總使叮囑過,不可忤逆瘟神。
船上的人得了罐子在手,當即揭蓋喝了一口,咂摸咂摸滋味,意猶未盡,又接連喝了兩三口,然後有些不忍一氣灌完,糾結著蓋了蓋子。
生恐被人奪走似的,將罐子納入懷中,騰出一隻手,拍了拍船舷。
紙鶴見狀,張嘴拽了拽落塵的衣袍,示意他上前登船。
落塵舉步邁向水岸,岸邊站定打量一下,然後才猶猶豫豫上了紙船。
生恐紙船承受不住,或翻或沉,下意識一腳踏入即換坐姿。誰知,一坐之下,竟似如落雲中,輕微的漂浮晃蕩中帶著些綿軟質感,倒是挺舒服的。
心裏鬆了一口氣,隨即便人不動眼動,悄悄打量起了身邊之人。
燭光剪出一道側顏,起起伏伏勾勒出半張青春年少的麵頰,大約凡人豆蔻模樣。隻這一道側顏,眉眼唇鼻便見搭配合宜,露著秀色。
一頭長發如瀑而下,隻在頂上鬆鬆挽了一朵很隨意的發髻,插了支素簪。一襲輕紗,看不清底色究竟,隻見映在燭光中,泛著回憶式的微黃。
整個人坐在那裏,環臂抱膝,眉尖若蹙,眼簾低垂,透著孤寂與哀愁。
落塵沒想到,這瘟神竟是個形容堪憐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