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輕鬆似乎並沒有讓這個謝頂男人的局促有些緩解，在通往選手區的過道上，絞著雙手，擺出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你是不是有事啊，想說什麼就趕緊說，都是大老爺們，磨嘰什麼啊！”
不過這個謝頂男人依舊沒有直接說什麼，而是吧嗒吧嗒嘴巴，“你有煙嗎？”
煙？
自從小時候我偷著抽煙，被表妹檢舉揭發，然後被爹媽來了一輪男女混合雙打之後，我就跟這個東西徹底說再見了。
謝頂男人見我不說話，也就明白怎麼回事了，“我今天可真是夠悲催的，戰隊被打成這個慘，可沒想到連想抽口煙都這麼難了。”
“煙民？”
“自從玩電競開始，我就發誓不抽煙了。”謝頂男人笑了笑，“好幾年了，有點懷念那個味道了。”
“這有什麼好懷念的，嗆人！等等，你不是說玩電競開始就不抽煙了嗎。”
我似乎聽出了這個略帶滄桑的男人話裏別樣的意思。
“你看我們戰隊的成績，覺得還有繼續存在下去的必要嗎，估計等總決賽之後，我們就要解散了。”
似乎是已經明白即將麵對的命運，他說出這些話的時候，好像並沒有什麼舍不得的，反而是有了一種大徹大悟的感覺，此時話再說出來，也沒有了之前的扭捏。
“別介啊，不就是一次總決賽麼，大不了咱們回去重頭再來唄。”
作為對手，我實在是不知道應該怎麼去安慰這個感傷的人，畢竟總決賽就好比千軍萬馬過獨木橋，你死我活的時刻，還真不是發揚風格的時候。
電競就是這樣，每一個懷揣著電競夢想的人，或許隻是看到了那些成功如CRN、SUN的頂級職業戰隊以及這些戰隊裏麵那些光鮮亮麗，名利雙手的明星選手，卻往往忽視了那些還在這條道路上奮鬥著的，或許一輩子也達不到這個高度的絕大多數電競選手。
“你說的簡單。”謝頂男人嗬嗬一笑，“你知道我們為了打進總決賽，花了多長時間嗎？”
不用我猜，謝頂男人把手伸到了我的麵前，曲起了大拇指，“三年，整整三年。”
我不動聲色地抬手又幫他卷起了食指，“三年又不長，今年就當是來這裏交學費了，明年你們再來唄。”
男人搖搖頭，“算了，我們戰隊到底是什麼實力，我心裏清楚，就算我和隊員們再想堅持下去，估計讚助商也不願再投資了。”
這倒是，對於一個遲遲打不出成績的戰隊來說，最要命的還不是忍受失敗的苦惱，不穩定的讚助，也是他們最頭疼的事情。
“沒有讚助商也一樣，隻要你們堅持下去，肯定能有成功的一天的！”我也不知道應該怎麼勸慰這個男人，同為電競人，對於他的痛苦我即使沒有親身經曆，同樣也能感同身受。在今天之前，我甚至連他是誰都不知道，但是從他找我聊天的那一刻起，我們就是有著共同夢想的戰友。
“你以為我們沒堅持過嗎，當初為了省錢，我們白天打工晚上窩在網吧訓練的時候又不是沒有過，甚至有的人就為了買一個不丟幀的鼠標，心甘情願的吃了一個月的榨菜饅頭，吃苦對我們來說，根本就不算什麼！”
“不過這種堅持好歹也有個度啊，堅持了三年，我想他們跟我一樣，都已經覺得到極限了。”謝頂男人朝著比賽的方向指了指，自嘲著說道。
我張口想要再安慰他一些什麼，卻忽然發現話到了嘴邊，根本就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再充滿激情的鼓勵，對於已經在電競道路上耗幹了心血的人來說，也不過是蘸著蜂蜜的謊言罷了。
看著這個哥們的年紀，估計也是成年人了，對於自己將來的路應該怎麼走，他想必清楚得很，別說是我，就算是他至親的人，最多也就是給他一些建議，而不是幫他做出人生的抉擇。
“哥們，謝謝你聽我發牢騷，就不打擾你了。祝你們今年能夠順利打進職業聯賽，起碼以後別人問我為什麼總決賽會輸，我解釋起來也容易。”
謝頂男人說完，感激地衝我笑了笑，轉身便紮進了狹長的過道，空留下一個不知道應該說什麼的我，一個人站在這裏，格外孤單。
也不知道為什麼，從這個角度再看這個謝了頂的男人，好像也挺有氣質的，雖然比不了我，但卻是另外的一種帥。
頹廢的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