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治十七年,宦官當道,奸臣作亂,這年春,大梁順宣帝厭倦了尋常宮闈之樂,要廣納幼童。
一時間,幼兒市價翻漲,盜者猖獗,稚子*失蹤案件頻發。
阿令是從南平煙柳城最大的獨孤園裏被人買走的,那個本該是收養窮人和孤幼之人的地方,成了她命運多舛的起點。
南平雖明麵上獨立稱國,實際上一直對大梁附屬納貢,以求其庇佑,遂兩國之間貿易往來十分流暢。
阿令後來又輾轉被賣了幾次,最後運送到了大梁。
春寒,多風。
阿令初進宮那日,她記得很清楚,天冷,風從四麵八方灌進來,身上是單薄的純白色羅衣質地的女冠服,又稱道服,那時的她不曉得自己穿的什麼,除了冷之外,就是站的太久,久到身體發僵發木。
漢白玉階下有段很空的地兒,芸芸幼子間,她像玉砌的仙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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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祖父,這批宮人與往常的不一樣。”
從正東的宮道上走來一老一少,老的須發斑白,麵容卻並不蒼老,眼角褶皺都未見一道,少的八九歲模樣,五官精致,膚色粉嫩,身穿窄袖金線底雙麵繡冠服,束著五彩絲攢花結長穗宮絛,這小大人的穿著,襯得他一身清貴氣質。
“哎,他們都是南平國進獻來的。”南平國雖與大梁比鄰,但是水土畢竟不同,南平女子以嬌小柔弱著稱。
老者捋須而歎,微微眯著眼,神情略帶悲憫,“琮兒,他們本該都是有父母疼愛的孩子。”
“天地生人,除大仁大惡,餘者皆無大異,無論他們如何成長,未來的命運皆看他們選擇。”
“嗯…………”
老者隱約應了,又絮叨了些別的,一老一少很快就在宮道上走遠了。
他們沒看見的身後,那批幼童,已經倒了好些人,都是身體病弱受不住的,於他們而言,未來還未開始就已結束,哪裏來的選擇。
阿令這段日子在馬車裏受的待遇算好的,她有挨餓受凍的底子,也不算太難熬,倒是終於等來了宣他們進殿的旨意後,她雙腿不受使喚了,走一步刺痛一下。
以至於她日後都清晰的記得那段入宮的路。
石磚鋪地,高牆瓦礫,一眼看不到頭,一步難,步步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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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年注定是不同尋常的一年。
年冬,仁炎太子趙仁中毒猝死。
順宣帝大怒,百官駭然。以丞相、禦史大夫為首,六部協查,共審此案。
京中一時風聲鶴唳、雞犬不寧,直審到了年末除夕夜也沒有個結果。
最後,也隻換了一茬又一茬的宮人。
宣治十九年。
順宣帝立三皇子趙禮為太子,封號禮謹。
同月,監察院上奏,禦史台彈劾,前太子嫡子趙應時德行不正,私通宮女,令皇室蒙羞,若不嚴懲,宗室子息爭相效仿,他日再造更大禍端……
順宣帝應百官之請將趙應時逐出京城,無詔不得回京。
同年秋,禮謹太子幼子趙良時被詔回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