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子墨突然站了起來!
她被他突然的起身嚇了一跳,以為是自己的言語惹得他不悅,剛想開口,他卻突然拿起了酒,一仰而盡。
“憑君莫話封侯事,一將功成萬骨枯……”
那一年,他十八歲。此後的七年,幾千個日日夜夜,他征戰沙場,立下赫赫戰功,被賜予大將軍的榮耀,被天下人尊敬和仰視。可是每聽見那一句句“蕭將軍”,他總會想起當年承歡的話。想起她說若天下太平,又怎會有將軍的立功之地,想起她說“憑君莫話封侯事,一將功成萬骨枯。”
“我不希望有朝一日看見公子成為戰功赫赫的大將軍,因為那意味著公子在戰場上立下了功勞,也就意味著戰爭,意味著流亡,意味著更多的人在烽煙戰火中失去家園和親人。無論這些人是我們的人,還是我們的敵人。可是……”承歡說到這裏,突然停下了。
“可是,戰或不戰,難道是我們能左右的麼……”
這天下已經不太平了。這戰爭已經要開始了。
蕭子墨再一次垂下了鳳眸,沒有人可以看見他的神情。她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如果是你,你不希望炎國與蠻夷開戰?”沉默片刻,他突然問。
承歡卻咬牙:“我希望炎國與蠻夷開戰!”
這聽起來似乎矛盾,剛剛還在講不願飽受戰火摧殘的承歡,為何此時卻又咬牙切齒地希望炎國與蠻夷開戰?!
而他卻沒有問為什麼,因為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這是為什麼!
“我父親,也是戰死沙場,在與蠻夷的一場戰爭中犧牲。蠻夷在城中的暴行,我不是沒有見過。”他淡淡地開口,聲音卻有些顫抖!
而承歡,她卻是整個人都幾乎已在顫抖!那不堪回首的一幕幕重新回放在眼前,她的眼睛開始有些發紅,那是因憤怒而變得發紅的雙目,在那之中仿佛有晶瑩的液體在浮動……
突然,他抱緊了她。
沒有任何其他的話語,他隻是像抱緊自己的妹妹一樣,抱緊了她。
這個年紀隻有十六歲,卻已在戰亂中飽受淩辱,在風月場中倚欄賣笑的姑娘,終於在他溫熱的懷抱中痛哭失聲。
“承歡,戰爭就是用暴力去終止暴力。”他的聲音依舊低沉,修長有力的雙手輕撫她的背,“你想要的太平,現在隻能通過流血的方式得到了。”
懷中的她不再說話,似乎是睡著了,可是他的胸膛卻早已濡濕一片。
如今,七年後的重逢,他們二人站在營區門口凝望著彼此,仿佛歲月都不曾遠去。
“承歡。”熟悉的聲音傳來,依舊是那麼充滿魅力的聲音,在這濃鬱的夜色中聽來卻讓她幾乎想要流淚。
“公子。”多年過去,她依舊叫他公子,不肯叫他將軍。仿佛這個稱呼中包含著她內心最深處對這世間的盼望,雖然一切早已成為定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