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光陰收容師(1 / 2)

常春的清晨最是安靜,輕輕推開窗子,這個溫暖的城市還未曾睡醒。不遠處稀稀拉拉地亮起一盞兩盞三盞燈,憧憬著包括今天在內的每一天。

按說城市裏本是不應該有雞鳴的,可常春很顯然是個不同尋常的城市,此時不知是誰家的叫晨公子晚鳴了起來,驚醒了不上班的人或是仍在懶床的學生。

早餐或是空腹,熙熙攘攘的人流很快就從安靜手中接管了這座城市中大部分的街道。

沒有例外,這是一座活著的城市的常態。

天是藍的,雲是白的,蓬鬆的樹是綠的,街上的柏油是灰的。半人高的藝術灌木在嗡動,外麵是大世界,裏麵是小世界,互不打擾。偶爾行車激起了積水,小世界裏就紛紛揚揚下一場雨。

再平常不過的一天。

都說暴風雨前總是會有寧靜,短暫的安穩後大海會褪去無害的顏色,無盡的深藍是航船的墳墓,深淵的巨口是恐海者的夢魘。今天,會不會也發生什麼?

那些是冒險電影裏的橋段,很抱歉,現實生活就是平平淡淡。

普通人的一生,應該寫不出來傳記,縱使寫了,也不可能會有人耐下性子去一頁一頁翻看。商業片的影院遍地是爆米花,紀錄片的房間空空蕩蕩。

重光區雙影路。

這裏遠離常春的市中心,整個二級城市的喧囂統統與這兒無關。不太寬的街道上車很少,兩旁的行人更少,在這條街最僻靜的角落裏,靜靜地開著一家小店。

這家店實在是小的可憐,大概隻有十幾平方米的空間,不過它的招牌倒是格外的大。

白底黑字五個行楷體。

光陰收容所。

一般人看到這幾個字,怕不是都要嗤之以鼻,心想著莫非是某個妄想狂異想天開的產物,然後若無其事地從玻璃門口路過。

世人就是如此,越是平凡,越是淡漠,長此以往,錯失一個又一個改變命運的機會是必然。

不過,就算是有人進了這家店,也不會就此改變什麼命運。這隻是一家小店,是人開的,並不是上帝開的。

走進店裏,入眼可見,裝修簡簡單單,毫無花哨可言,既沒有奪人眼球的占星水晶球,也沒有摞得山高的落塵的古典書籍。隻有一張櫃台,櫃台後麵端坐著小店店主。

店主是一個二十左右的年輕男人,不是想象中的蘿莉禦姐,更不是神秘的邋遢老人,他就是一個年輕人,一個常春隨便哪條大街上一撈一大把的普通年輕人。

小夥子長的也平平常常,所以絕不存在誘惑顏控小姑娘這一說。

這家店也就是開在這裏,如果換條稍微繁華點的街路,估計這位年輕店主連房租都交不起。

不會有人覺的這樣一家店能有生意,你這樣認為,他這樣認為,大家應該都這樣認為。

永遠不要以為,所有人都會保持與你一樣的想法,別人有可能錯了,但你也不一定就是對的。

小店主名叫唐堯,他每個月都會迎來幾位客人,幾位不信邪,偏偏要來店裏試一試的人。

唐堯的店名喚作“光陰收容所”,所以,他的職業就是“光陰收容師”。一個聽上去絕無僅有的奇怪職業。

光陰收容師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顧名思義,光陰是講明亮與陰暗,白晝與黑夜,指日月的推移,後世即用以表時間。

明月白露,光陰往來。

光陰者,百代之過客。

江淹先生同青蓮居士的句子猶如耳畔鳴鍾,光陰的釋義躍然紙上。

而收容所,往往會讓人聯想起戰火連綿時期的難民營與和平時期的棲流處。

不錯,收容所大抵是這個意思不假。

唐堯這個光陰收容師要做的,就是從形形色色的人心中,收集那些被放置在記憶邊緣的光陰歲月。

那時光陰,或痛苦,或低沉,或模糊。總之,大部分都是快要被徹底放棄的記憶,主人若是不願自己的人生直接失去一塊,就會來到這裏,將即將要流浪的記憶安置好。

唐堯在這兒駐店已經不知多長時間了,店中的光陰容器裏,保存著為數不多的時間碎片。

他有時候看著這些淩亂的碎片,不由得就會想起自己那遙遠而陌生的過去。其實,在這容器裏壓箱底的,正是他唐堯本人的記憶。

不過他絕不會去重溫自己的那份記憶,但時不時地,他會取出一些屬於別人的光陰,經曆一番。

這算不算侵犯個人隱私,他不知道,也不想去了解。這件事,天知,地知,他知,你我不知。

在那些或痛苦,或低沉,或模糊的記憶裏,他以第一視角曆練了許多截然不同的人生。每一次結束,他都若有所思,卻又一無所獲。

這個差事,不是所有人都適合的。

唐堯,也是在一次非常偶然情況下,從上一任光陰收容師手裏接過這支火炬。他還記得,那個老人將容器交給他時所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