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秋繾綣之際,蒼茫雲海被綿延數千裏的巍巍天山隔得斷斷續續,雄偉而又蜿蜒的天山就像浮在雲海之間的數隻艦艘,在傾瀉著水銀般光芒的月色裏微微擺動,充滿了神奇神秘神邃之象。
順著中天山時急時緩的山勢開鑿而成的崎嶇道路,猶如逶迤的長繩,不停向山底和山頂延伸著,月光映照之下,更像是一條淡淡的不同於別處的灰線。
兩個身著黑色鬥篷的人急匆匆朝山上走來,寬大的鬥篷遮擋著臉,無法看清行人的麵相。此二人似乎有非常重要的事情,隻顧著趕路,彼此之間沒有交流,唯有輕捷的腳步聲在靜寂的山道上“噔噔”作響。
已過半山腰,山勢越來越陡峭,道路也越來越曲折,著黑色鬥篷的趕路人換並排而行成了一前一後。狂風呼嘯的聲音在山間回響,此起彼伏,如同萬千冤魂在競相哭訴冤屈,甚是森然可怖。走在後麵的黑夜人顯然心有所懼,蜷縮著身子緊緊跟在同伴的身後,不敢有絲毫放鬆。
又一陣旋風而來,積雪和沙塵拍打在他們的身上,兩人不約而同打了個寒顫。後麵的黑衣人道:“今夜可真是無奇的冷,風也出奇的大。”
前麵的黑衣人似乎覺察到了身後同伴的恐懼之意,略帶譏諷地道:“恐怕不隻是天冷風大的事吧,這夜色似乎也黑得很呐!”
後麵的黑衣人好像沒有聽出來同伴言外之意,點了點頭,很是認真地說道:“師兄提醒的極是,我身上有火折,要不咱們找點樹枝之類的東西,點著了拿著,既能照亮腳下的路,還能夠暖和一下快要凍僵了的身子。”
聽到身後同伴的提議,走在前麵的黑夜人突然停下了腳步,轉身怒斥道:“大膽阿地裏,你著魔了嗎,能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來?身為天山派年輕天師,難道會因為道行不深懼怕外物,而甘冒火浴之刑的重罰,去違背師尊五十年前定的規矩嗎?”
阿地裏恭恭敬敬地聽完了師兄的訓斥,戰戰兢兢地說道:“阿曼師兄訓得極是,是我道行不深,心生恐懼,一時胡言亂語,還望您息怒。我阿地裏保證,以後定然認真修為,再也不會萌生這樣的想法,更不會有這樣愚蠢的行為。”
寒風凜冽,阿地裏和師兄阿曼又冷顫了一下。阿曼淡淡地道:“快些走,趕路要緊,可千萬不能耽誤了正事。”兩人又一前一後朝前走去。
阿地裏跟在阿曼身後走著,見阿曼怒氣消了大半,試探性地問道:“師兄,您是我們天山派弟子中最為見多識廣的人,一定見過火浴之刑,小弟愚昧無知,您能不能給我講講火浴之刑,還有,為什麼上天山的路上不能夠點火把,以避免再錯。”
阿曼對阿地裏的溢美之詞很受用,清了清嗓子,滿是自豪地說道:“既然你這麼明白事理,我說說倒也可以,隻是千萬不可說與他人知曉。”阿地裏”嗯“了一聲。阿曼接著說:“火浴室建在天山之巔托木爾峰,是由隕石鍛造而成的石室,石室四壁和底部都設有夾層,可供熊熊烈火布遍石室各個角落,受刑之人身處其中,便如同掉入了置於烈火之上的蒸箱裏麵,不管有多麼高深的武功和道行,縱是銅筋鐵骨,對其也是無可奈何,最終燒糊烤化,故謂之火浴。火浴之刑是我天山派最為嚴苛的刑罰,別說是肉身之人,就是一塊石頭也擺脫不了終成灰燼的命運。”
阿地裏被師兄的話嚇到了,放慢了步子,心裏想這火浴之刑真是殘忍至極,還好不是獨自走這條夜路,要不然肯定會在心生恐懼之時,忘了本派不能點火把上山這條嚴規矩,天不亮可真就成了一堆骨灰了。想到此,身子不由自主抽搐了幾下。很快便又有了一種僥幸逃生的奇妙感覺,心裏念道:“謝天謝地,幸虧與阿曼師兄同行。”
阿地裏看到師兄阿曼已經走遠,害怕挨訓,便夾緊黑衣跑了起來,追趕上阿曼的時候,兩人已經到了聳立在半山腰的巨石旁。
“平時練功就知道偷懶,現在知道內力底子薄了吧!這才走了多少路就氣喘籲籲成這樣,真不像將來要肩負降妖除魔重任的天師。”阿曼看到倚著巨石捂著肚子喘著粗氣的阿地裏,搖了搖頭,很是不滿意其表現。
阿地裏就是提不上來氣,雙腿不停地打顫,渾身無力,也就不再顧忌師兄的話。不經意間,他看到有兩束綠光在不遠處閃動了一下,隨即又不見了。
阿曼見阿地裏上氣不接下氣,弓著腰半蹲在地上,處境窘迫,奈何不得,便冷冷地道:“那就歇會吧,不過不能耽擱太長時間。”
“放心吧,師兄。”阿地裏長長吸了口氣,接著說道,“師兄,您能告訴我為什麼會有不讓點火把上山的規矩嗎?”
阿曼沉思了片刻,略顯沉重地歎了歎氣,說道:“很詳細的情況我也不清楚,我隻知道與魔界有關。這件事發生在五十年之前,時光流逝,物是人非,知道內情的人可能已經越來越少了,一切都變……”
“得”字還沒有說出口,阿曼突然住了嘴,專注地聽著周圍的動靜,機警的朝四周看著,一副如臨大敵的架勢,一邊從袍子裏抽除魔鞭,一邊小聲對阿地裏道:“一會兒機靈點兒,有異常狀況,要小心應對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