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嬤嬤沉重地點點頭,要勸林玉珍兩句,卻見林玉珍輕輕揩了揩眼角,背過了身,因見林謹容掀簾進來,便朝林謹容使了個眼色,悄悄退了下去。
林謹容也不多言,隻上前扶林玉珍躺下,神色若常地回話:“姑母,老太太那裏已然稟告過了,內宅、外宅俱都安泰,今夜是大堂兄與三叔一道巡夜。”
林玉珍輕輕點頭,低聲道:“阿容,你說你公爹能好起來麼?”
混亂之前的事林謹容還能說出點因由來,現在卻是兩眼一抹黑,啥都不知道了,但好話卻是會說的:“一定能,姑母放寬心,好生將養,別公爹那裏好了,您倒把自己給拖垮了。”
林玉珍歎了口氣,看著黑幽幽的房頂不說話。
林謹容便陪在一旁坐著,召仆婦進來分派各項事宜。事情說到一半,隻見朱見福家的掀起簾子來,露了個臉使了個眼色便又退了回去。林謹容心中有疑,便尋了個借口出去。
朱見福家的臉色青白,上牙磕下牙,聲音抖成一片:“二奶奶,大事不好了!”
林謹容饒是再有心理準備,也忍不住死死攥住她的手才能讓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什麼?好好說。”
朱見福家的哭喪了臉道:“大榮發兵了!”
林謹容眼前一黑。原來是這麼個因由!當初拚命往江邊逃,就是這麼個因由!然而這時候再去想當初已然沒了任何意義,最緊要的是不能亂了陣腳。林謹容穩住神,板了臉冷厲地道:“消息確切麼?誰傳來的消息?到哪裏了?清州那邊的情況如何?”
朱見福家的本來心慌意亂,見她如此神態,少不得強忍著定了定神,輕聲道:“是二爺那邊使人來傳的信。這會兒正在和二老爺他們回話呢,想來不會有假。清州那邊的情況卻是不清楚。”
莫非昨日把陸建新給弄翻的那幾個官兵就是去送這個緊急軍情的?林謹容正在思忖間,就聽林玉珍在裏頭高聲道:“怎麼了?”緊接著人就走了出來,慘白著臉道:“是不是老爺他……”說著就有些搖搖欲墜。
林謹容忙扶住她輕聲把經過說了。林玉珍半天沒說話,許久才哽咽道:“怎麼一茬接著一茬的,就沒個安定的時候?若是平洲沒亂還好,現在可怎麼辦?怎麼辦?你公爹和二郎還留在那裏動彈不得呢。”難道繼續逃?怎麼逃?逃往哪裏去?
林謹容一顆心也跳得咚咚亂響,卻曉得自己這個時候絕對不能亂,便竭力保持冷靜,輕聲道:“姑母莫急,船到橋頭自然直,這樣一大家子人呢,總有法子的。先聽前頭他們怎麼說,我這就使人去把傳信的人叫進來仔細問問。”
林玉珍也沒法子,隻得聽她安排,可人卻軟了,靠在迎枕上就起不來。
林謹容便吩咐朱見福家的:“去把人帶過來。”
朱見福家的領命去了後,芳齡帶人送了飯食進來,小心翼翼地道:“太太、二奶奶該用飯了。”
不管怎麼難,總要吃飯。林謹容正要勸林玉珍起來用飯,忽見林玉珍猛地坐起來,焦慮萬分地道:“毅郎呢?快把他帶過來!”一邊說,一邊就要下榻往外走。
林謹容給她嚇得手裏捧著的湯都差點沒灑了。仔細瞧去,但見林玉珍滿臉的焦慮,眼神惶恐不安,分明是有些不太對勁,嚇得忙把碗放了,一把拉住她,急急道:“姑母,您要去哪裏?”
林玉珍回頭狠狠瞪著她:“你問我要去哪裏?我自然是要去找毅郎!你趕緊讓人收拾東西!”
林謹容垂了眼道:“包裹還沒打散,也沒什麼好收拾的,要走就能走。關鍵是怎麼走,全家一起走,還是我們自己走,公爹和二郎他們又如何?等,還是不等?”
林玉珍一下子就怔住了。
林謹容輕聲道:“毅郎現在同我母親、豆兒在一起,和力郎他們玩得高高興興的,不會有什麼大礙。帶過來,興許還會被我們嚇著……所以姑母,等把事情弄清楚了,我們再決定如何?說走就能走的。我和您一樣的著急。”
林玉珍定了定神,胡亂點頭:“你扶著我,我們一起去問問你二叔父他們是怎麼打算的!”
林謹容看她這樣子是片刻都等不得的,隻得扶了她往外頭去尋陸建中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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