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26章 辯激(2 / 2)

二人一個說,一個寫,又有另外幾個嫂嫂聽聞趕了過來,七嘴八舌地出主意,你添一句,我添幾筆,竟然也有些樣子了。

天近二更時分,陸緘方從前山歸來,見林謹容坐在燈下拿著一疊紙苦苦思量,忙湊過去看,見是義莊的章程,問過是幾位師嫂與她一起商量得出來的結果,不由笑道:“看來你在這裏真是如魚得水。”

林謹容正色道:“難得誌同道合。隻可惜兩家離得太遠了些,我不能隨時找她們說話。”更可惜這好日子隻如曇花一現,須臾便如流雲遇風,消失不見。

陸緘苦笑道:“你與誌同道合之人一起閑聊倒是舒服,我和小七弟卻是被吵得兩隻耳朵嗡嗡地響。”

林謹容一笑:“怎麼就散了?我隻當你們要吵到三更半夜才回來的。”

陸緘道:“怎麼不吵?若不是先生派了大兄去罵,隻怕還要繼續往下吵呢。吵也就罷了,非得逼我與小七弟表態,到底支持誰。性子也太激昂了些,我不表態,就暗諷我早與俞宗盛一般的同流合汙了。”說到這裏,他不由笑了笑,“我是懶得和他們說,多說無益,反倒要說我無容人之量,小七弟倒是牙尖嘴利的,直言罵我比罵他還難受些,說他們欺負我老實話少不善辯論,既然他們這麼有心,這麼氣憤,就該自己去安撫使跟前遞書,據理力爭才是,為難我一個管不了事的守製之人做什麼?”

林謹容見他神色輕鬆,知他並不把這無中生有的攻訐放在心上,便也隻是一笑:“書生意氣。”

“雖是書生意氣,卻也是真的憂國憂民。”陸緘歎了一聲:“俞宗盛此人,當初在京中之時我便聽聞得他的名聲,最是狡詐奸滑不過,卻一直官運亨通,可見是極有手段的。朝中財錢緊張,這取民財修建城牆之事隻怕也是得了允許的,不然想必他不敢如此聲勢浩大地動作。誰能拿他如何?除非是民怨積累到一定程度,才會引起上頭重視了。但這樣下去是不行的。”言罷看著跳動的燭火沉思不已。

林謹容見他神色漸漸轉得凝重,油然生出些預感來,試探道:“二郎,你還記得那年的豐州民亂麼?”

陸緘回頭望著她一笑:“我正在想。”

“然後呢?”林謹容往他身邊坐得近了些。

“往日我隻聽人言,卻不曾像今日這般知道得多。”陸緘笑笑:“所以我不能坐視不理。我欲去拜訪俞宗盛,指陳利害,但隻恐會得罪於他。”忍了忍,問林謹容:“你怕不怕我惹禍?”

林謹容沉默片刻,握住他的手,輕輕搖頭:“不怕,食君之祿忠君之事,該當。隻你還是先與先生商量過再做為好。”什麼忠義都可以先撇開不談,這麼多人的性命,這麼大的亂子,能夠做的努力不爭取,想必將來一定會後悔。

陸建新更懂得官場上的事情,但他明顯是不會同意自己去做這種事的,隻要自己家的利益不受損害,其他人又幹他什麼事?陸緘明白得很,起身道:“我去尋先生商量……這件事,你要吩咐下去,暫時莫讓家裏知曉才是。”

林謹容送他出門:“我曉得,你隻管去做。”轉過身來,就見春芽一臉的不讚同:“奶奶,您該攔著二爺才是。”

也許從前她會攔著陸緘,但現在她不會,林謹容隻對著春芽低低說了一句:“若是果然起了民亂,大家都沒好日子過。姐姐在京中時,曾聽人說過豐州民亂的吧?”

因著趙瓊娘的兄長牽涉到此事當中,果真是沒少聽說,春芽的臉色頓時煞白。豐州民亂,豐州的富戶十之八九家破人亡。她不敢再勸,隻能小聲道:“那可以讓二爺小心一點,盡量不要得罪人。這偌大一個平洲,又不是隻靠他一人。”

林謹容道:“他若是都不小心,就再沒有比他更小心的人了。姐姐記著,此事莫與其他人提就是了,就算日後有人問起,也隻當不知道。”隻是有些事情注定是要得罪人的,無論多麼小心都避免不了。但她也顧不得了。

春芽憂慮地點點頭,林謹容推開窗子,山間特有的清新氣息頓時傾瀉而入,那半彎明月,也好似比平洲城裏的更要明亮些,令得她的心情一陣激蕩。

盡人事,知天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