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珍、宋氏、塗氏幾個好容易將養恢複後,也就立了春。妯娌幾個叫管事把賬拿來一算,嚇了一大跳,陸老太爺這場喪事,刨除了陸建中貪汙的部分,加上陪葬物品,前前後後也竟然花用了近二十萬緡錢。除去花銷最大的佛事之外,一處去一點,一處去一點,積少成多,就成了這般模樣。
不管放在哪裏,這都是筆不小的數目。妯娌三個麵麵相覷,先前隻當老太太手裏的浮財還多,公中的錢也多,用起來都沒多想,該用就用了。更何況二房早前打的主意就是要把這喪事辦得越體麵才越好撈錢,現在出現這種情形,卻是大家都沒想到的。於是就都想,不知老太太那裏到底還剩多少浮財,彼此到手的又能分到多少。
宋氏自從戰敗之後就很沉默,不是點到她的名輕易不肯開口出頭,且這事兒就是二房開的頭,她一開口必然會被抓住不放,於是就更沉默。塗氏則是素來沒什麼好主意,二人都把眼睛看著林玉珍。
林玉珍硬著頭皮站起來:“我去稟告老太太。”
榮景居裏此時正是一片和睦。
陸老太太如今最愛做的事情就是讓人把力郎、毅郎抱到她房裏去玩,看兩個孩子爭東西,爭寵,打架,她都很開心。力郎要大些,力氣也大,蠻橫些,搶東西最是厲害,毅郎卻勝在膽子大,堅決不吃半點虧,又記仇。周圍人又盯得緊,雖則倆孩子經常鬧得大哭,卻也沒鬧出什麼大問題,反倒是極喜歡一起玩的。
呂氏養得稍微有精神些了,便開始嫉妒,憑什麼老太太隻愛這兩個孫子,難道她生的福娘就不是陸家的親骨肉?怎地從來就不見要抱過去的?於是不甘落後,也命乳娘將福娘認真打扮起來,抱到榮景居去。一打眼就看到了林謹容的小丫頭雙福笑嘻嘻地捧著一堆玩具從左廂房走過來,立時計上心來。
裝作不曾看到雙福,走上前去撞將過去,把雙福懷裏的一堆玩具悉數撞得灑落滿地,雙福看見是她,曉得她這一向氣不順,不敢惹她,也顧不上撿東西,忙忙地跪下去認錯。
本以為最少要挨一嘴巴的,誰知呂氏卻也不打她,不罵她,就隻抬著下巴問她:“你是誰房裏的人?叫什麼名字?這樣急吼吼的做什麼?”
雙福忙道:“奴婢叫雙福,是二奶奶房裏的人,這是送玩具過去給三少爺、四少爺玩呢。”
“雙福?嗬嗬嗬……”呂氏怪笑了一聲,也不多說話,高聲命乳娘:“把福娘抱過來,咱們給老祖宗請安去。”言罷仰著頭,帶著福娘自進內堂去了。
林謹容與康氏正在一旁看毅郎與力郎玩耍,把外頭的情形聽得清清楚楚的,彼此對視了一眼,都在彼此眼裏看到了疑問。毫無疑問,呂氏挑刺發作來了。雙福這名字,剛好衝了福娘的名字,隻怕呂氏接下來就是要發酸,讓雙福改名兒了。
接著呂氏進來,笑嘻嘻地道:“給老太太請安,福娘今日也精神著,帶過來給老太太磕個頭。”言罷果然抱了福娘給老太太磕了個頭。
林謹容回家這麼久,除去剛回來時去看過福娘一次以外,還是第二次見到福娘。福娘是去年八月二十一時生的,因是難產,身子弱,呂氏又嫌她害得自己差點送了命,還嫌是個女兒,並不十分上心,平日都是扔給乳娘去打理。
做母親的都不上心,下人又哪裏會有多上心?不過是不讓她餓著就是了。這孩子五個多月了,卻絲毫沒有五個月的孩子該有的精神頭,頭發又黃又稀,眼睛也沒什麼神采,顯得有些呆滯,沙嬤嬤湊趣逗她,也不過是淺淺一笑,根本不能與當初的毅郎相比。
雖則福娘的身體自來不好,但孩子養得好不好,一看就知道。陸老太太眼裏閃過一絲不悅,林謹容和康氏則都是暗自歎息了一聲。呂氏卻全未察覺,隻將福娘抱在那裏,要往毅郎和力郎身邊湊:“兩個哥哥別光顧著自己玩,也帶我們妞妞玩玩。”
雙福靜悄悄地捧著一堆玩具進來,試圖不引起呂氏的注意,呂氏卻偏生就專等著她的,立時就笑道:“二弟妹這個婢女好名字,也和我家福娘一樣兒的,沾個福字,還雙福呢。說起來,我們福娘的名字還是老太太賜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