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越是這樣,陸緘反倒拿不定事情究竟到了個什麼程度,才會逼得林玉珍這樣的急,陸老太爺這樣的靜。他寫給陸老太爺的信送出去了,但即使最快,也得半個月才能到平洲,等到回信也是下個月的事。時間太長,變化很快,一個不小心,就會錯過很多。
陸緘覺得牙疼,霍然起身,問:“二奶奶哪裏去了?”不等丫頭回答,他又直接出了門,徑自朝著東廂房去,不在正房,肯定守在毅郎的身邊。才行到一半,就看到沙嬤嬤迎麵走過來,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他心裏有事,顧不得這老嬤嬤,略點了點頭便算了,沙嬤嬤卻叫住了他:“二爺……”語氣裏頗有幾分忐忑,但終是問了出來:“老太爺的病情如何?老太太還好麼?”
仿佛空氣著了火,陸緘臉上火燒火燎的發燙,好似是被人打了一巴掌,竟不知該怎麼回答沙嬤嬤的話,躊躇片刻,道:“祖母一切安好,祖父他老人家吉人自有天相。”
沙嬤嬤沉默著讓開了路。
陸緘幾乎是逃一樣地快步走到東廂房。豆兒和潘氏立刻站起來與他行禮問安,林謹容背對著他,拿了個色彩鮮豔的布老虎逗著懷裏的毅郎,聽見聲響也不回頭。
陸緘咳嗽了一聲:“阿容,我有事要和你商量。”
豆兒和潘氏立刻退了出去。
林謹容轉身看著他,臉上還帶著淡淡的笑容,眼裏卻沒有半分笑意,聲音很平靜:“你說。”
陸緘看著她懷裏柔嫩的毅郎,話就在唇邊隻是打轉,林謹容也不急,垂了眸子抓著毅郎的小手遞到唇邊親了一口,做了個怪動作,毅郎笑起來,那笑容看得陸緘的心都軟成了一汪水。他一時有些愣神,終是道:“阿容,我打算想法子請個假,回家去看一趟。”
果然和她猜測的差不多。林謹容苦笑:“那能請到這麼長的假麼?你知道超了假會怎樣麼?”
陸緘搖頭:“我知道,但我要試試。”上前小心握住毅郎的小手,“我獨自一人去,你們留在京中。這樣輕車簡從,會快很多。”
林謹容怔怔,原本想了許久的話一句都沒機會說出來,便隻能是怔怔。
陸緘低聲道:“你說得對,毅郎實在是太小了,我……”他頓了頓,有些困難地道:“我想,祖父疼他,大概不會舍得他受罪,那便由我設法跑這一趟,去他老人家跟前盡盡孝。”
現在是六月底,他哪怕是一路順風順水,待從平洲趕回京城,最起碼也要八月下旬,剛回京城沒多久,馬上便要告丁憂,於是又要折騰。林謹容沉默片刻,終是道:“姑母的想法和做法,和我們不太相同。若是祖父真的病危,信不是這樣寫的。要不然你再等等?興許過兩日芳竹那裏的信就到了,到底是個什麼情形也就清楚了。不然這樣來回奔波……”
陸緘歎了口氣:“阿容,賬不是這樣算的。”哪怕就是知道這些,心裏很清楚,他也不能一直這樣坐著幹等,什麼都不能做。
林謹容被他不輕不重地刺了這一下,便笑了一笑:“你說得是,你怎麼做都行。”不是她的親人,所以她能很清楚的算賬,計較得失;是他的親人,所以他即使是知道林玉珍是那麼回事,他也要跑這一趟。她有她要守護的人和事,他也有,既然如此,各自方便就是了,攔他做什麼?
陸緘見她笑容淡淡的,覺著自己剛才那話說得重了點,忙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隻是擔心,萬一……那我跑這一趟,見祖父一麵,我也安心些。我還不曾在祖父麵前盡過孝。”
林謹容道:“不必多說,你先請假罷。我這就替你收拾行李。”
陸緘歎了口氣:“阿容……”
林謹容拍拍他的胳膊,低聲道:“我懂。我知道。去吃飯罷,既然打算回去,便好好準備一下,夜裏早點休息,身體康健,才好趕路。”
陸緘沉默片刻,將她和毅郎一起擁入懷中,低聲道:“我不在家,你要辛苦了,我會委托人照料你們。”
林謹容笑道:“放心吧。”她再不是從前的她,如今她離了他,也能把自己和毅郎照料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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