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陸紹父子雖不曾如此明目張膽地忤逆過陸老太爺,陸老太爺也照舊在明年的深秋沒了,也不知道這太醫開的方子能不能起作用。林謹容並不敢把這話說給陸緘聽,邊翻看箱子裏各式各樣的小東西邊道:“你又不是第一次知道他們是什麼人,他們要是知道什麼是真正的孝道,什麼是真正的智慧,又如何會落到這一步。他哭這一場,正是防著被趕出去吧?如果我沒猜錯,多半是在哭他自己的功勞和委屈,就是哭給族人看的。如果祖父真開口把他趕出去,你就成了那個不義之人。祖父最氣的應該是這個。”
說到這裏,她突然住了口,一雙大紅色的虎頭鞋靜靜的放在藤箱的角落裏,小老虎的眼睛天真的看著她,熟悉得刺眼。
“是這樣。我被說兩句倒也不算什麼,最難的還是祖父。”陸緘見她突然頓住了話頭,便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見到了那雙鞋子,眼神頓時軟了下來,唇角漾起一個溫柔如水的笑,低聲道:“真好看。誰做的?”
林謹容的聲音有種別樣的幹澀:“是姑母做的。”她拿開那雙鞋,又在附近找出了好幾樣眼熟的東西,情緒便有些低落。當年林玉珍也是親手給寧兒做了這樣一雙鞋並這幾件東西,怎地過了這樣幾年,林玉珍還是又做了一模一樣的?
陸緘隻管拿起來看,讚道:“真是想不到,母親的手藝也這樣的好。”林玉珍做的這些東西,每一樣都是下足了功夫的,精致耐看,還十分柔軟。饒是他對林玉珍有太多的想法和看法,這一刻他心裏也十分高興,並念著她的好。
林謹容坐了一歇,突然站起身來,把所有的箱子全打開,挨著去翻看裏麵的東西。卻又不是認真的看,每件東西都是隨便看一眼就放到一旁。
陸緘給她弄蒙了,慌忙去幫她的忙:“你要找什麼?隻管和我說,我來替你找。”
幸好,隻是三、四件東西一樣,其他多少都變了個樣兒。給孩子做的東西,無非就是那幾樣,同樣也不奇怪。林謹容這樣告訴自己,回頭看著陸緘一笑:“沒什麼,我就想看看,什麼得用,什麼不得用,也好叫她們少做點。沒得浪費。”
陸緘撫了撫她的手背,溫柔一笑:“怕什麼,這次用不完,還有下次,下下次,放著又不會壞。”一邊說,一邊拿起一件小披風來:“這是三嬸娘做的。”
卻是一件粉藍色的小兔子鬥篷,林謹容接了拿在手裏看過,認認真真地道:“三嬸娘也做得十分上心,這針腳再細密不過了。這顏色也搭配得很好,我很喜歡。”
陸緘眼睛發亮,讚道:“是的。”為了林謹容這一句讚,他開始拚命誇讚陶氏、林謹音和林玉珍做的針線活,林謹容微微一笑,止住他:“我知道,都是為了我們好,都希望我們好。”到底是他的親生母親,他總是希望她能和塗氏相處得好的。
陸緘便不再多說,擁著她在榻上坐了,低低喊了一聲:“阿容。”
林謹容“嗯”了一聲,道:“什麼事?”
炭盆裏的炭燃得緋紅,照得陸緘的臉上多了幾分紅潤,眼睛也越發的黑,他握緊林謹容的手,輕聲道:“我這些日子以來,過得真快活,真希望一直這樣下去。”
林謹容反握住他的手,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摸摸,他在動。”
陸緘小心翼翼,屏聲靜氣地,卻仍然得了個失望:“沒摸到。他是故意的吧?”
林謹容忍不住笑起來:“是,他就是個頑皮孩子,專和你作對來著。”
“待我教訓他。”陸緘圈住她的腰,慢慢俯身下去,將耳朵輕輕貼在她的小腹上,一動不動。孩子仿佛知道外麵的事情,很給麵子的又動了動。雖然隻是輕輕一動,陸緘卻捕捉到了,他忍不住輕呼出聲:“阿容,他真的在動,他一定是聽到我說的話了。”
林謹容的眼睛突然有些濕潤,把手輕輕放在陸緘的臉上,低聲道:“二郎,我這些日子也很歡喜。”她也希望這日子一直這樣平安過下去,所以她要傾盡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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