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站起來,卻因太過緊張而踩到了自己的裙子,踉蹌了一下,險些摔在當場。豆兒看得分明,忙伸手扶了她一把才沒有出醜,不等林謹容開口,她便已經掉了淚。
陸緘見了更是不喜,他才出遠門歸家,正當節下,本有喜事當頭,卻有無數繁複的心情萬般糾結在心裏,無法紓解。彩虹這一哭算是徹底激怒了他,將茶碗一扔,霍然起身進了裏屋。
“呃……”彩虹嚇得直打嗝。
林謹容歎了口氣,吩咐她道:“先下去罷。”
彩虹卻不肯走,抽抽搭搭地要給她行禮:“奶奶,奴婢……”
豆兒看到陸緘這副樣子,心裏是十萬分的歡喜,一把扯住彩虹的胳膊,沉聲道:“你也忒沒眼色了。有什麼不能日後再說?”
彩虹便將一隻手掩了口,流著淚跟了豆兒出去。林謹容在榻上坐下來,輕輕出了口氣,側耳細聽,聽到屋裏水響,曉得陸緘在沐浴,便不去管,隻等豆兒來回話。
少傾,豆兒走了進來,小聲道:“奶奶,今日您在前頭,咱們房裏發生了點事。”
林謹容道:“什麼事?我看著你們幾個的神色都有些不對。”心裏卻隱隱有了答案。
豆兒捧出一本蝴蝶裝的書,小聲道:“這書毀了。”
林謹容接過去看,但見那書封麵尚且完好,書頁卻是被撕了一個大口子,上麵還沾了汙漬,不由皺眉道:“怎麼回事?”
豆兒小心翼翼地道:“當時大家都在忙著曬書,彩虹也來幫忙,奴婢正和雙全說話呢,就聽見桂圓嚷了起來,彩虹捧著這本書站在那裏隻是掉淚……”
林謹容冷笑了一聲。桂圓裝了這麼久的溫順,終究是忍不下去了,這人再留不得了,不然她這房裏隻怕要被攪得天翻地覆,最後她還得替桂圓擔這名頭。
豆兒見她冷笑,心中忐忑:“事後我單獨問了彩虹,她說的確是她弄壞的,剛才隻怕就是想和奶奶討責罰的。”彩虹雖然承認,但也不見得這事就是真的,彩虹隻怕是認為,這是林謹容授意給的下馬威,又或許不敢得罪桂圓,總要把這口氣給吞了。
林謹容淡淡地道:“先放放。等過了節又再說。”
忽聽陸緘在裏頭道:“阿容,怎地沒有澡豆?”語氣裏還帶著幾分躁意。
豆兒一臉的莫名:“奴婢親手備的……”她可不是荔枝,會玩那些小花樣,分明就是全數準備好的,怎會莫名不見?
林謹容揮手叫她出去,自進了裏屋,四下一張望,果見靠窗的矮幾上水晶碗裏盛著半碗澡豆,便取了走到屏風後,放到浴桶旁的矮幾上。
陸緘自她進去伊始便一直看著她,見她放了澡豆要出去,忙出聲道:“阿容,不知你此刻可有空?”口裏如此問,那樣子卻是她必須得說有空的。
林謹容曉得他心頭不痛快,也知道這次談話遲早都是躲不過去的,便點頭道:“有的。”
陸緘指指一旁的凳子:“你坐著,我們說說話好麼?”他本想晚上夜深人靜之際再和林謹容說話,但既然現在想說,便現在說了,他再等不得,也不想再等。
“好。”林謹容將手放在膝蓋上,正襟危坐,做出一副認真傾聽的樣子。
陸緘見她如此模樣,想到彩虹那副樣子,再想著林玉珍等人,便有些莫名的怨憤,張口欲言,中途卻又改了主意,轉而有些笨拙地打散了頭發,抓了一大把澡豆往頭上抹,盡量放柔了聲音:“沒考之前,我一直都在想能不能考上;等到考上了,我就一直在想你會怎麼打算。一路風雨兼程,隻想得你一句話,你,想好了麼?”
林謹容輕聲道:“你不是都安排好了麼?早前老太太和我說了,你剛考中就寫信回來同老太爺說過了。”他老早就和陸老太爺把話說定了,到時候就是長輩們安排,她必須跟著他一起去,沒得什麼商量的餘地。既如此,又何必再來問她的意思?她知道就是知道了,也沒什麼好隱瞞,不能說的。
被她揭穿,陸緘放在頭上的手立時頓住,好一歇才低聲道:“你莫怪我,我是怕你鑽了牛角尖。這情形,留在這家裏,怕是一直都好不了。”家裏人都以為林謹容不能生,他卻是知道為什麼不能生。
林謹容默了默,道:“什麼時候動身?我好收拾行李。我也很想出門走走,看看外麵是個什麼樣子的。”既然如此,她便跟著他一起出去,看看外麵的大好河山,也不枉來這世上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