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謹容猛地抬起頭來看著陸緘。
“你無需多言,現在你心裏想的,擔憂的,我都知道了,也知道該怎麼辦。”陸緘靜靜地看著她,表情篤定沉穩,眉眼裏多了幾分堅毅果敢,全不見先前的慌亂,他挺直腰背,把手伸到她麵前,語氣很堅定:“該給長輩們請安了。”
林謹容沒見過這樣的陸緘。她蹙著眉頭,將他從上看到下。
陸緘認真地又重複了一遍:“該給長輩們請安了,再晚就要有人說閑話了。”
林謹容道:“我……”
“我知道。”陸緘淡淡地打斷她:“有多少夫妻,互相憎恨厭惡卻還過了一輩子,死後還埋在一個墓穴裏。既然你不恨我,我也不恨你,這日子就更能過得下去。家裏不會同意我休你,我也不會休你,你就還得在這裏住下去,還得繼續過日子,如果你不想某些人得意如意,你最好按我說的做。”
一縷陽光照在陸緘伸出的手上,那隻手修長潔淨,指腹上還有長期寫字留下來的薄繭,甚至於中指和食指關節處微微有些變形。
林謹容盯著那隻手,遲遲不肯放上去。
陸緘垂眼看著她,固執而安靜。
林謹容輕輕把手放上去。
陸緘慢慢把她的手包在掌心裏,她的手冰涼,他的手卻滾燙。他從未如此清晰地明白自己想要什麼,想要做什麼。她說他隻會躲在暗裏嫉妒人猜忌人,那他就讓她看看,他究竟還能做什麼。一直以來都是她占著上風,這次不該她再占著上風了。
從裏屋到廊下,不過幾十步的距離,林謹容卻覺得走了許久。丫頭婆子們看著他們交握在一起的手,滿臉的驚喜。陸緘走得很穩很慢,林謹容卻有些腳步虛浮。
出了院門,她就試探著把手從他手裏掙出來,陸緘看著路上來來往往的丫頭婆子們,放開了她的手,仰著頭往前走,沉聲道:“同樣的事情,不許再有第二次。不然我就告訴你母親,或者慎之已經長大了,也懂得明辨是非。”
林謹容沒有吭氣,安靜地碎步跟在他身後。
林玉珍正給陸雲忙活定親的事情,心情很好,見他二人一同進來,忙招手叫他二人過去看她麵前堆著的金銀之物:“過來看看這些東西怎麼樣?”
林謹容的心思尚且不能全數收回來,陸緘卻是穩穩當當地走過去,平心靜氣地給林玉珍提了幾個意見:“隻是回禮,不必太過豪奢。比著他們家送來的禮回就好了,何必現在就想壓著他們一頭,反倒給他們心裏添了不快?妝奩豐厚實惠才是最要緊的。”
林玉珍先前尚且不悅,可聽到他後麵的話就又收了不悅,隻不過自大慣了,心中以為然,卻不肯露出來,隻淡淡地道:“我自己有數。”
陸緘便不再多言,略坐了片刻,平靜地吩咐林謹容:“我今日要到鋪子裏去巡查,晚上不回來吃飯了。你讓人把聽雪閣收拾一下,我晚上回來就往那邊去讀書。”
林謹容應了,陸緘便與林玉珍行禮告辭,行到門邊,遇到陸雲,陸雲興高采烈地與他打招呼:“哥哥,你這便要走啦?多坐一會兒罷。”
陸緘淡淡一笑:“我九月要進京,手裏還有許多事要做個安排。”點了點頭,自去了。
陸雲目送他走遠,回頭看看林謹容道:“嫂嫂,我好似覺著哥哥今日與往日不一樣呢,你覺著呢?”
林謹容垂著眼道:“還好吧。”
陸緘從聚賢閣走出來,在竹林口遇到了陸紹。陸紹很高興:“二弟,真巧,這是要出門麼?”
陸緘站定了,麵無表情地看著他:“真巧,大哥是才回來麼?”
陸紹對著他棺材板似的臉,有些笑不下去,隻好道:“不知上次哥哥給你的藥方和藥渣你看過了麼?”
陸緘的唇邊露出一個冷笑來:“看過了,不過是廢紙一張,渣滓一堆,也難為哥哥竟能從什麼旮旯犄角裏摸索出來。哥哥若是想要重得祖父的歡心,還當把心思放得正一點,不要成日弄這些歪門邪道的東西,需知天理昭昭疏而不漏。”
陸紹臉上的笑容頓時凝固了:“你過分了,二弟。”
陸緘一字一句地道:“過分的是你。再有下次,別怪我不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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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18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