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雲默然立了片刻,傲然一笑:“我不肯。你回去告訴我哥哥,誰再勸我,就是見不得我好。包括你在內。”那金家老虔婆一副挑肥揀瘦,仿似買東西一般的模樣,叫她怎麼能忍受得住?
仿似這樁婚事是她與陸緘一手促成的一般,又仿似他們都望著陸雲不好一般,林謹容再好的脾氣也被激起幾分火氣來,便淡淡一笑:“你差了,急的可不是我們。”言罷一甩袖子往前走去。將至林七院子前時方聽身後腳步聲響,櫻桃回頭去瞧,小聲道:“奶奶,大姑娘跟上來了。”
林謹容笑笑,不理,徑自進了門,親密地和迎上來的吳菱握了手,含著笑親切地同幾個族妹打招呼。陸雲緊跟著她進來,臉上帶了幾分勉強的笑意,一同挨著林七坐了。
即將嫁為人婦,林七早收斂了往日的跋扈性子,含羞帶怯,略帶感傷地拿了糖果子招待她們:“怎麼才來?我一早就在等你們,家裏的姐姐妹妹們,除去小八妹,就隻得你們兩個能來送我。就是我六姐,也不得來。日後姐妹們再見麵又不知是哪一日。”
其餘人等都巧言安慰林七,林謹容和陸雲都沒有說話。林謹容是因為知道,在她有生之年,林家的姐妹們自今日起,來來去去的就再也沒有聚齊過;陸雲則是一點心情都沒有,即便是想裝也裝不出來。
吳菱卻又機靈,一看這模樣就知她二人間不痛快,便暗裏與林謹容使了個眼色,獨自起身往外頭去,林謹容遂也尋了個借口,起身跟了出去。陸雲看著,眼裏閃過一絲陰霾,咬緊了牙關,垂下了頭。
林七院子裏種的紫葉李,這個時候葉子早就落光,隻餘一叢光禿禿的樹枝。吳菱站在樹下,扯著枝條玩,低聲道:“你又得罪她了?”
林謹容敷衍道:“也不是。”
吳菱便勸慰道:“都是這樣的啦,她又是小姑,又是妹妹,當然要拿你這個嫂子出氣的。我在家也經常對著嫂子發蠻的,你要想得開。”
林謹容歎道:“還好。”不是十足十想開,卻也是想開了五六成,不然早就把自己給憋死了。
二人心領神會的相視一笑,吳菱不由輕輕歎了口氣:“你不容易。”好事不出門惡事行千裏,陸家的事情或多或少都會傳些出去,特別是林謹容嫁的這個男人,身份著實尷尬,想想日子都是難過的。隻不過,那許多話隻能藏在心裏意會,卻是不能細說。
林謹容垂眸看著紫葉李下斑駁的光影,想起前世今生,一時萬千感慨,卻無從說起,忍了又忍,隻低低道得一聲:“阿菱是明年罷?多和家裏長輩學學為人處事,管家之道,別偷懶,對你隻有好處的。”
“咦咦,說你胖你就喘上了,這會兒就教導起我來啦。”吳菱清秀的眉眼裏帶了幾分嬌羞,卻又覺著她這話是打心眼兒裏對自己好,便扯了她的胳膊小聲道:“楊茉前些日子來信了,有你的信和東西,我大伯母已然使人給你送了來的,你收到了沒有?”
林謹容的一顆心由不得的狂跳了幾下,驚訝地道:“不曾收到,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吳菱也是吃了一驚:“已然近半個月了。會不會是……”會不會是給陸家人截了,想想不大可能,便把那話給吞了下去,改了口道:“指不定是家裏的下人給忘了,我回去替你問問。”
林謹容輕輕點了點頭,心裏越發不安。東西倒是不說,隻這封信是托了楊茉辦戶籍的,雖然中途給吳襄拆了看,吳襄又說楊茉不便處理這事兒,交由他去處理,但始終這信是寄了出去的。自那之後,過去大半年的光景,楊茉還是第一次給她寄信來,想來信上不可能不提到此事。若是落到旁人手裏,雖則她早就有對策,但總歸要多費些唇舌。
有這事兒打岔,二人心裏都有些怪怪的,又想著在這外頭耽擱久了不好,便打算回去。卻見陸雲臉上帶了幾分傲然的笑意,娉娉婷婷地從台階上走下來,道:“你們在說什麼事呢,我也來湊個熱鬧。”
吳菱就笑道:“就是說些雜事兒,這便要回去了。省得林七罵我們。”又撫了撫胳膊,跳了跳腳,“怪冷的,這天兒看著晴好,其實這太陽半點也不暖和。”
陸雲垂了眼,諷刺地彎了彎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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