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圓忙應了,飛快點起燈籠追了上去。
荔枝不忿:“大姑娘這性子越發尖酸了,看著似是最體貼人不過,其實哪裏又真是如此?不過都是顧著自個兒罷了。肯勸她還是為她好,否則誰又會去討這個嫌……”
“咱們不說她。”林謹容微笑著指了指對麵的位子:“重新取套碗筷,陪我吃一點。吃完以後,我還要再過太太那邊去一趟。”姿態總要做足,省得說她這個當嫂子的不關心小姑子。
荔枝果然自取了一套碗筷偏著身子坐下來,林謹容與她倒了一杯酒,舉杯敬她:“這些年辛苦你了,我都看在眼裏,記在心裏。”
荔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恭恭敬敬地站起來:“這是奴婢的本分。”
林謹容示意她坐下:“今年莊子裏大豐收,茶肆和鋪子的生意也極不錯,我今日同三爺說了,請他幫你打套銀頭麵,上麵想鑲嵌點東西,你喜歡珍珠,還是寶石?”
荔枝惶恐不安:“奶奶,您可是要……”這就像是在替她準備嫁妝一般的,可是要打發她出去了?
林謹容笑道:“我要什麼?”
荔枝眼圈微紅:“奴婢不想離開您。”
當年她問荔枝,荔枝也是如此回答,但彼時她處境艱難,就算是心裏想,也不能替荔枝配個滿意的,多少也有些離不開荔枝,倚仗荔枝。但今日,她卻可以給荔枝更好的,她不會再讓荔枝如同前世一般,血淋淋的,孤單單的死在江邊。林謹容沉默片刻,低聲道:“我過了年就是十八,你就是二十,年歲不小了。”
荔枝垂眸想了一回,擦了擦眼角:“奶奶是需要外頭的人手了吧?您是主,奴是奴,您安排就好,奴婢都聽您的。”
荔枝自來恪守本分,故意說這樣的話激她,那是真沒想過出嫁的事情。荔枝還是那個荔枝,固然變得能幹精明了,心卻從沒有變過,林謹容心中寬慰,也不忍責她,溫言道:“你明知不是這樣,我隻是希望你好而已。真心實意待我好的人,我總希望能盡力對他們好的。”
荔枝紅著眼倔強地道:“既然奶奶是想要奴婢好,那奴婢就告訴奶奶,奴婢就想守著您。什麼勞什子破男人,奴婢看不上,也沒想過。”
林謹容不由笑了:“說傻話,你真心想陪我一輩子,我又如何忍心看你虛度光陰,將來年老孤苦?你不用管這事兒,我必會叫你後半生過得安穩踏實。來,吃菜,都涼了。”帶了幾分俏皮道:“你二爺那個鋪子裏有好珠子,我便給你鑲上珠子罷。好替我省點錢。”
荔枝勉強一笑,扒拉了幾下筷子,實是吃不下去。林謹容就給她夾了幾塊好羊肉:“可是不好吃?看看外頭櫻桃和豆兒都饞得吞口水了。”
荔枝勉強笑了笑,還是不動筷子,林謹容無奈,隻得道:“罷了,都撤下去,將菜熱一熱,你們幾個吃罷。另外給我煮碗麵來。”
荔枝忙去了。少傾,桂圓打起簾子進來,小心翼翼地上前將一隻荷包遞到林謹容麵前,小聲道:“奶奶,大姑娘賞的。裏頭是一百個錢。”
林謹容瞥了一眼,道:“既是賞你的,便是你的。”
桂圓依言收了,又道:“大姑娘又問,芳竹是否還和從前一樣的經常在您跟前伺候,奴婢回答,經常在您跟前伺候的是我們幾個,芳竹常跑的是外院。大姑娘略靜了一靜,又問奴婢和荔枝多少歲了,咱們院裏可要進小丫頭。奴婢說,不曾聽奶奶提過。”
“你做得很好。下次若是再有人問,你就說,我打算選兩個小丫頭進來伺候。”林謹容親切一笑,“她們幾個正吃好吃的,你快去,去晚了就沒了。”
桂圓得了她的笑臉和誇獎,興衝衝地屈膝行禮告退。
林謹容略坐片刻,算著丫頭們吃好了,便叫人跟了她去見林玉珍。林玉珍還沒睡,歪在熏籠邊發呆,見她進來,忙坐起身來,滿是希翼地道:“如何?”
林謹容輕輕歎了口氣:“才說了兩句,就扔了筷子走啦。我怕婆婆掛心,先過來同您說一聲。”
林玉珍怔了片刻,用力捶了胸口兩下,眼淚流了出來:“我這是造的什麼孽啊!生了這麼個冤家!”
林謹容勸道:“也許她過了今日就想通了也不一定。”
林玉珍流了一會兒淚,猛地站起,一迭聲地命人給她穿衣:“待我去同她說,她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難道真要你祖父和公爹動了怒,半點體麵全無,她才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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