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謹容抬眼看去,窗前湘妃竹簾半卷著,窗沿被清晨的陽光照成了淡金色,窗外三兩朵半開的月季隨風搖曳,粉色的花瓣被陽光鍍上了一層薄金。隻是隔著窗戶,她就能感受到外頭清風習習,陽光燦爛的舒服愜意。她慢慢坐起身來:“我還從未起得這麼晚呢。荔枝也不叫我。”
陸緘放了書:“用了壓驚湯是這樣的。我和母親說過了,庫房那邊的事情也有胡婆子打理,你無需掛心。”
林謹容笑笑:“不知芳竹醒了麼?那人找到了沒有?”
陸緘收了笑容:“芳竹是半夜醒的,但她什麼都不知道,隻說和人發生了口角,心中煩悶,就去了水榭散心,疲了,便睡了過去。半夢半醒間,聽到有響動,才睜開眼,就被人用塊帕子捂住了口,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想來是用了迷藥。至於那個人……是園子裏伺弄花木的婆子,已然死了,今日一大早就送出去了。肖嬤嬤也生了病,想來也是要送走的。”
林謹容披衣下床,由著荔枝幫她盥洗:“人命不值錢。”也不知宋氏等人盯這個機會盯了多久,不過想必,即便芳竹不去水榭,她們也會製造其他機會的。
“人算不如天算。”陸緘等她梳洗完畢了,方又道:“明日六弟他們幾個就要啟程去太明府,隨後二嬸娘會去老宅住些日子,大概你要多累了。”若是宋氏退出,家務絕大部分就要落在林謹容身上了,這是肯定的。
林謹容一笑,垂著頭在匣子裏翻首飾,翻了許久,方挑出了那對楊茉送的鑲金白玉梅花釵,正要遞給荔枝,陸緘就接了過去,給她輕輕插在發髻上:“我有東西要給你看。”
荔枝知機,立即含笑退出去:“奴婢去給奶奶準備飯食。”
陸緘這才從隨身的荷包裏取出一紙文書來,含了笑遞給林謹容:“看看,這個是祖父給的,在太明府。”
林謹容接過去一瞧,卻是一間珠子鋪,想來陸老太爺在繁華的太明府安置了這樣一間珠子鋪,絕不是什麼不賺錢的小鋪子,利潤必然豐厚。林謹容一邊感慨當年自己可不曾見著這東西,一邊照舊仔細疊了還給陸緘:“這是祖父的心意。”也是補償。
陸緘輕輕推了推:“你替我收著。”
林謹容笑道:“這是祖父給你的,想來他早就考慮周全,生意並不要你來操勞,隻等著收紅利就好,你留在手裏,行事也方便些。”
陸緘捧起她的臉,對上她的眼睛,低聲道:“阿容,你是我的妻,你替我收著,我要用的時候,又問你要也是一樣的。”
林謹容看他這情形,自己不收大約是不放手的,便點了頭:“那我暫時替你收著。”心裏卻打了主意,若是不要她操勞也就罷了,若要她操勞她少不得要收點辛苦費,不能白忙活。
陸緘果然鬆了手,含著笑親將那文書放入她的妝盒中。
夫妻二人一同用過早飯,林謹容同陸緘商量:“我去看看芳竹。我前幾日和她說過,留不留她,要待你回來以後問過你的意思再說。想必今日她就會問我,敏行是怎麼看的?”這是林玉珍放在這裏的明棋,要留不留,她是無所謂,還是要看他的意思。
陸緘抬眼看著她:“我之前聽說她醒了,便去看她,已然答應了她的請求。我想,讓她留下來,替你搭把手也好。想來,同樣的錯誤她不會再犯第二次。”想了想,又添了一句:“若是她日後不如你意,你隨時攆她去就是,不必再問我的意思。”
林謹容沉默片刻,輕輕一笑:“敏行說了是什麼就是什麼。”得,她籌算了許久,最後在困境中對芳竹最先伸出援手,最得芳竹感激的那個人成了陸緘,而非是她。也罷了。
芳竹還沒有什麼精神,由她男人劉五扶著迎出來給林謹容行禮,林謹容忙示意荔枝和桂圓上前去止住了,讓她躺著回話,先安慰了她一回,又賞了一貫錢,讓她安心養病,早日回去當差。
芳竹含著淚謝過了,又趁機表了忠心:“奶奶,話說多了是虛的,奴婢多話不講,您隻看以後就是了。您和二爺都是厚道人,奴婢若是……那就是狼心狗肺。”
林謹容含笑道:“行,我等著看以後。”
忽聽外頭芳竹的男人劉五賠笑道:“五爺怎麼來這裏了?”
陸綸道:“我有兩句話要問芳竹。咦,二嫂也在這裏?”
林謹容便語氣歡快地與他打招呼:“五弟來了?”
芳竹少不得又要起身給陸綸行禮答謝救命之恩,陸綸隔著簾子道:“你病著,多有不便,禮不必行了,我也不進來啦,我隻問你,你平日裏可是得罪過那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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