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東西,對於林謹容來說,比許多東西都更為珍貴。她鄭重地將那柄小小的金如意收進箱子裏,認真鎖好,照舊將鑰匙貼身放好。
“四姐,你為何要自己掛鑰匙?”林慎之站在簾子前,臉上俱是不解。從林老太太到陶氏,再從陶氏到林謹音,他就沒見過家裏的哪位有頭臉的女眷是自個兒收鑰匙的,除了平氏。
平氏剛進門時,一日與林家眾少奶奶一起說話玩樂,中途時命丫頭回房去取東西,從袖子裏掏出汗巾子來,汗巾子上掛了一串明晃晃的鑰匙,被林家的下人暗裏譏諷五奶奶的衣服若是要壞,一定是袖子先壞。平氏給笑得羞憤欲絕,第二日那串鑰匙就掛在了她貼身丫頭的身上。
這事兒自然有那好事的人傳給林慎之聽,林慎之雖然不放在心上,卻也覺得平氏是小家子作派。不曾想,他今日就親眼看到林謹容做同樣的事情。雖然不多,就兩把鑰匙,可那到底也是鑰匙,不是該給荔枝什麼的管的麼?
林謹容的笑容就有些僵硬:“這鑰匙特別重要。”沒有它們她睡不著,而且也果然很重要。
林慎之皺了皺小眉頭,端了大人樣走到林謹容麵前坐下,道:“既然如此,那就收好了,別給人看見了笑話你。我不想你像五嫂一樣的被人笑,被人欺負。”
看著林慎之慎重認真的表情,林謹容突如其來的就有些感動,她忍不住翹起唇角來:“那麼慎之,倘若我被人笑,被人欺負呢?你怎麼辦?”
林慎之毫不猶豫地道:“我會幫你。”
“啊,可是你還這麼小。”
“我會長大,我今年就比去年長高了許多。”林慎之立刻站起身來,踮著腳要和林謹容比高,“看,我要到你肩膀了。”
林謹容假裝沒有看到他踮起的腳,答道:“是啊,明年就有我高了。”
林慎之紅了臉:“那還長不到,得再過幾年。”然後就把踮起的腳放了下去,“總之我會護著你和娘,還有姐姐。”
林謹容樂此不疲地繼續逗他:“你雖然長大了,但要是人家比你厲害,比你有權勢怎麼辦?就比如說,你陸二哥要是考中了進士,他欺負我,你怎麼辦?”
林慎之非常認真地道:“他不會!他說過不會的,他答應過我一定會對你好的。”
這孩子……林謹容看他的目光更溫柔了:“這時是不會啊,那要是將來他變了呢?”
有林三老爺這個榜樣在那裏,林慎之很快就想到了另一種可能,為難地摸了摸頭,“是哦,先生說人心是最善變的。”想到陸緘可能會變成林三老爺那樣子,他煩躁了,“反正我會好好讀書,也做進士就是了。我做了官,就沒有人敢欺負你們了。”
林謹容伸出一隻手和他擊掌:“你記住你說的話!從今天開始,你就長大了,你就是男子漢了,我出嫁,你要送我去,回到家,你就要照顧好娘。要好好讀書,好好做人。”
林慎之響亮地和她擊完掌,突然就紅了眼睛:“四姐,我舍不得你……”一個沒忍住,眼淚就流了下來。
林謹容忙給他擦淚,柔聲道:“我又不似三姐姐那般遠,你完成功課以後隨時都可以去看我。”
二月初九,周氏並林家族裏幾個夫妻齊全,子女雙全,家境寬裕,公認有福的婦人帶了人浩浩蕩蕩地將林謹容的部分妝奩送至陸家,張掛帳幔,展陳衾褥,鋪設房臥。鋪房完畢,留了龔媽媽並荔枝、桂圓看守新房,不許外人入房不提。
這一夜,林謹容咬緊牙關,在床上翻來覆去,一直到半夜也沒睡著,她覺著是因為沒有荔枝在身邊的緣故,又覺著是櫻桃不會鋪床,還覺著是晚飯沒有吃飽,天氣有點冷,湯婆子卻又燙人。總之各種不舒服,好容易睡著了,卻一直在做夢。夢裏麵各種稀奇古怪都有,她分明知道自己是在做夢,卻一直醒不來。
桂嬤嬤擔憂地輕輕推了推咬牙切齒,緊緊皺著眉頭,閉著眼睛的林謹容:“姑娘,姑娘,醒來了,天亮啦,該沐浴了。再不起身就該晚了。”
林謹容疲倦地睜開眼睛,恍覺全身上下仿佛被馬車碾過一般的酸疼無力。她怔怔地看著滿室明亮的燈光,還有立在床前的桂嬤嬤、櫻桃、豆兒,過來幫忙的春芽和夏葉等人,輕輕吐了一口氣,起身坐起,推開桂嬤嬤探過來試她體溫的手:“我沒事。準備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