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謹容點點頭,轉身往外。才進房門就垮了肩膀,拖著腳步坐在窗前托著腮發起了呆。窗外一片寂靜,隻有木魚的敲擊聲不時傳來,分明是清心之地,她卻覺得無限惆悵迷惘,焦慮不堪,卻又無可奈何。
從前懵懂不知,隻知日子難過,如今事事都看懂了,卻覺得太累——林家不可遏止地在變窮,在破落,一群人沒辦法掙錢,隻知道花錢,為了一點點利益就絞盡腦汁,手段耍盡。有了陶舜欽相幫,三房本可以爭得一席之地,偏偏陶氏和林三老爺誌趣不投,多年積怨,根本不可能同心協力,所以三房永遠都隻能成為大房、二房相爭的棋子和籌碼,永遠都得不到應有的重視和地位。
要想改變這種總被人左右的處境,除非三房自己硬起來,有人撐門戶,可她不是男子,身份地位受限,她不能!家裏的兩個男丁,林亦之和他們不是一條心,林慎之太小,隻能等。
可是她等不起了,陸緘同林六的婚事,一日不定下她就一日不得安寧。設計讓林六和陸緘發生意外,不得不把親事定下?這明顯不可能,雙胞胎從來形影不離,在這寺裏丫頭婆子更是緊緊跟著,須臾不會離開她們姐妹。就算是有機會,誰又去做傳話的人,誰又能保證他們會不會上當?太冒險,一不小心就把自己賠進去還會拖累陶氏和林謹音、林慎之。
林謹容煩躁地起身,猛地推開門,走到陶氏門前敲響了門。
春芽見她臉兒紅撲撲的,小小的胸脯還在上下起伏,明顯就是有幾分激動,不由奇道:“姑娘,您這是怎麼了?”
林謹容顧不上答話,直直往裏衝,對著坐在燈下看佛經的陶氏愣愣地喊了一聲:“娘!”
陶氏看佛經正看得有幾分所得,聽見她這聲喊,忙抬起頭來,一時瞧見了她的樣子,不由也奇怪起來:“你這是怎麼了?誰惹你啦?快和我說!”
林謹容想到自己馬上要說的話,心髒“咚咚”狂跳起來,僵硬著嗓子道:“我有事要和你說。”眼睛看向龔媽媽和春芽,龔媽媽會意,與春芽一同去了隔壁。
林謹容猛地撲到陶氏懷裏,跪在地上,緊緊抱住她的腰,抬頭看著陶氏,輕聲道:“娘,我害怕。”她的臉色褪去了剛才那種因焦慮而產生的潮紅,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蒼白,眼裏全是掩蓋不掉的焦慮和害怕。
陶氏被唬住了,緊緊摟住她的肩背,柔聲道:“怎麼了,怎麼了?娘在呢,快起來慢慢說。”
林謹容不起來:“大伯母剛去尋了姑母,今日是二伯母搗鬼。想來回去後就能真相大白。”
陶氏道:“我知道啊,你大伯母和我說過了,你二伯母太壞了,有好處就削尖腦袋往前鑽,不好了就推人去給她頂著,自己往後縮,簡直不擇手段,人品太低下,不顧大局,這番老太太再寵她也要罰她……”話未說完,就見林謹容眼裏湧出大滴大滴的眼淚來,不由手忙腳亂地拿了帕子給林謹容擦拭:“怎麼了,怎麼了?你倒是說呀。”
林謹容吸了吸鼻子,哽咽著道:“若是姑母和二伯母互相生了怨氣,會不會六妹和陸緘的事兒又不成了啊?”不等陶氏反應過來,就發狠地道:“這倒黴事兒會不會輪上我?我不要,不要!”
陶氏怔了片刻,反倒笑了:“傻丫頭,原來你怕這個?”
那句話一說出來,林謹容隻覺得全身輕鬆,索性埋在陶氏懷裏盡情流淚,把眼淚鼻涕抹了陶氏一身:“怎麼不怕?那就是個龍潭虎穴。看看他們家人的樣子,陸緘兩個娘,誰都不是好相與的。是傻了或是窮怕了才會看上這門親事吧?不要!我不要!你要答應我。”
陶氏又好笑又好氣:“我什麼時候對這親事感興趣了?雖然陸緘不錯,可這親事著實不好。你放心,這事兒各是各的,不單是你姑母說了算,也不會因為這麼點事兒就隨便改變主意。”
林謹容緊緊纏著她:“誰能說得清楚呢?當初不也都以為是五妹?可轉眼間不是又變了?他家是什麼啊,憑什麼得由著他們挑選我們?也可以讓陸雲嫁過來嘛。”
“你姑母怎會看得起你這些堂兄弟?”陶氏頭疼地道:“你這個孩子,這些胡話都說出來了,都是我慣的。”可見林謹容那難過到了極點的樣子,還是不忍心:“好,回去咱們就把你五哥的親事定了,再給你相看親事。你別怕,有我在呢,必不要你受委屈。”
林謹容得了這句話,全身的力氣仿佛都被抽走,軟軟地靠在了陶氏的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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