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六瞅了她一眼,輕啐道:“眼皮子淺。”
林謹容撫了撫額頭,陸老太爺善於經營積下萬貫家私;陸建新在外為官多年,油水撈足;林玉珍嫁妝豐厚,管理陸緘極嚴格,丫頭不能輕易近身;陸緘是長房唯一的子嗣,漂亮有才,看似前途無量;陸雲年齡差不多,嫁出去就沒啥影響。這麼好的婚事,大伯父、大伯母、二伯父、二伯母果然都應該全力以赴地為自家的女兒謀算。
但假如他們知道,有朝一日,陸家的萬貫家私會全數打了水漂,甚至動起了女人們嫁妝的念頭,他們還會不會如此趨之如騖?
林謹容歪靠在車壁上,看著沉厚的夾棉青錦車簾子閉著眼睛輕輕翹起了唇角。
馬車停下,林謹容扶著荔枝的手下車,正好看到林五扶著信兒的手,冷笑著,威脅地朝她看了過來,似乎是在說,你等著瞧,有你好看。
林謹容麵無表情地與文氏、林六、林七道了別,徑自去探望陶氏,準備迎接下一場戰鬥。
林六下了馬車,皺眉看著遠去的林五,崔嬤嬤上前扶定了她,悄聲道:“姑娘放心,這次保叫她逃不過。”
陶氏的屋子裏靜悄悄的,林謹容輕輕打起簾子往裏看去。但見林謹音摟了林慎之坐在榻上讀書,火氣把姐弟二人的臉頰烤得粉生生的,聽見聲響,二人同時抬起頭來看著她笑,榻邊火籠上烤著的兩隻金燦燦的橘子散發出淡淡的橘香味,衝散了屋子裏濃濃的中藥味。
靜謐美好。這是她的家。她的親人所在的地方。
林謹容心裏身上緊繃著的那根弦突然鬆了下來,輕輕解了披風,挨著二人坐了,低聲道:“母親怎樣了?”
林謹音指指屋裏,低聲笑道:“和舅舅說了大半日的話,心緒好了許多,又吃了水老先生的藥,睡著了。”
“這樣就好。”林謹容摸摸林慎之的頭:“今日怎地沒和祖父一起讀書習字?”
林慎之得意地笑道:“我最近很乖,進步很大,祖父跟了老友出去賞雪,放我半日假。”
“舅舅和大表哥想必是去吳家了罷?”得到林謹音肯定的回答後,林謹容微微垂了頭,低聲道:“我有一件事要和姐姐說,姐姐聽了不要急,也不要大聲嚷嚷。”
林謹音猶如驚弓之鳥,呼地坐直了,睜大了眼睛看著林謹容:“怎麼了?是不是她們又欺負你了?”
林謹容搖頭:“不是,我無意之中犯了錯,得罪了姑母和雲表妹,五妹也恨上了我。”遂掩去她自己暗自操作的一段,隻把表麵上的經過說給林謹音聽了。
“五妹實在太過分了,真是沒有想到她會是這樣的人,果然關鍵時刻才見人心。”林謹音聽得臉色忽白忽青的,愣怔了許久,方啞著聲音道:“你既不是故意的,也怪不得你。隻是……”隻是林謹容破壞了陸雲的暖爐會,又有林五攛掇,老太太想必不會輕易放過此事。
“還有六妹被燙傷呢……”林謹容假裝沮喪地輕輕歎了口氣:“我想過了,事情已然發生,無論如何都不及挽回。祖母要怎麼罰我我都認了,大不了再禁足。”
“也是。”林謹音將整個事情仔細思索一遍,揉了揉額頭:“等下你服個軟,別強著。”
林慎之聽了個囫圇,眨巴著眼睛道:“怎麼了?四姐姐你分茶、吹塤都贏了,很有出息,應該得到誇讚才對呀。”
林謹音不知該怎麼和他解釋,便摸摸他的頭:“小孩子不懂就別多問。”
林慎之做了個鬼臉:“我問祖父去。”
卻聽陶氏在裏頭咳嗽了一聲:“囡囡!你怕什麼?沒有金剛鑽別攬瓷器活,她家自己叫人鬥茶,還不許人贏麼?你吹塤勝了吳襄,那更是你該得的才名!她的女兒是寶,可不能委屈我的姑娘去陪襯!要怪就怪自己技不如人!總不能叫賢人裝蠢人吧?我就不信她家好意思來讓你認這個錯。”
陶氏每次都是有理的,這次也是有理的,人心同此理,若是陶氏專為林謹容辦個暖爐會,卻被自家人給奪盡了風頭,看她依是不依。林謹音喟然歎道:“娘,您不是睡著了麼?怎麼又聽見了?”
陶氏道:“我心裏有事兒,哪裏能睡得著?都進來,趁著你們三姐弟都在,我有件事和你們說。”
林謹容姐弟三人不敢耽擱,趕緊入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