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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把漂亮的剪影投射到餐桌對麵安的臉上,我看到他長長的睫毛,微微遮擋著充滿笑意的瞳孔。這還是我第一次在如此之近的距離觀察他。

都是托了我們家明珠大小姐的福氣。

我們三個坐在一家高級西餐廳靠近落地窗的位置上閑聊,在談話中得知,原來安和明珠從小就是鄰居。他們都住在小城郊區那片陰森的別墅區群。

果然還是王子和公主的故事啊!他們在鹹鴨蛋蛋黃的襯托下,是那麼的般配。同樣有著漂亮的皮囊,和顯赫的家世。

在他們麵前,我心甘情願的成了丫鬟。

我想起那些描寫剝削人民群眾的民國電影,想著什麼時候在侍候這兩個階級敵人的時候悄悄將老鼠藥下進他們的茶杯裏,毒死他們為勞苦大眾報仇雪恨。

晚餐就這樣在他倆愉快的聊天中,結束了。當然可以忽略掉我從始至終的怨毒注視。

然而當我們準備一起回學校的時候,明珠卻在接完一個電話之後匆匆離開了。她穿著鋒利的高跟鞋,在路邊攔住出租車,完全不顧我和安淩亂的神情,迅速消失在馬路的車流裏。

我茫然的看向安,安卻眯起眼睛溫柔的說:“我送你吧!”

在我還花癡一樣沉浸在他溫柔笑容裏的時候,我的手就已經被一股溫熱包圍了。他竟然牽住了我的手。

他的指間不斷有一股股電流湧出來,在流遍我全身之後,迅速竄進心裏。

我是在做夢嗎?我真的不知道,於是在安驚愕的目光裏,我掙開了他的手,然後狠狠給了自己一嘴巴。

明珠坐在出租車的後座上,手裏舉著那部昂貴的新款手機低沉的說:“你在哪?我現在就去找你。”

夜幕在省城的上空鋪展而來,巨大的黑暗如同末日一般壓向這座城市裏閃爍的五彩霓虹。秋季裏冰涼的雨水墜落下來,在車窗上拉扯成細長的虛線。

明珠付錢下車,眼前是一條陰暗的小巷。她回憶一遍剛才收到的地址,是這裏沒錯。

小巷裏沒有路燈,隻有被絞碎的霓虹光芒從遙遠的鬧市區投射過來,在街道和牆壁上光怪陸離。明珠不顧雨水打濕頭發,小心翼翼地走進去,高跟鞋嗒嗒的響起來。

終於,一個身影斜著出現在小巷的深處。那是一個陰暗潮濕的男子,他濃鬱的野性氣息和小巷裏的氛圍毫無違和感。他虛弱的用手撐著牆壁,大部分臉都被遮擋在陰影裏。腳下,是混合著雨水的猩紅色。

我期待了許久的大學校園就這樣安靜的躺在雨夜裏,在蒙蒙的秋水裏透出宿舍窗戶裏暗黃的光暈,既恬靜又愜意。

安脫下外套撐在我們的頭頂,我將頭縮在下麵,鼻子裏全是他身上潮濕的青草的味道。

原來畢業不是我們的結束,而是開始。

在距離我家臥室裏那張溫暖大床五十公裏之外的省城,我第一次感覺到初秋裏夏末的滾燙餘熱。

沒錯,這一刻我非常的肯定,我真的愛上他了。但我並不知道,這隻是一切不幸的開始。

當我在宿舍門口試圖鼓起勇氣,向安表白的時候,我並不知道,在這座繁華都市的某個角落,某個陰暗潮濕的小巷裏,明珠的臉上流滿滾燙的雨水,她對麵前的男子輕聲地說:“你怎麼才來找我?”

然後她才看見,鮮血順著男子黑色t恤的下擺滴進地麵渾濁的積水裏。

世界轟轟烈烈的朝著時間的盡頭駛去,終有一天將我們全部都脫去萬劫不複的萬丈深淵。

看著眼前安靜得如同一棵木棉樹般的安,我悄聲地說:“安,我喜歡你。”

說完,我低下頭,耳邊是屋簷墜落的嗒嗒雨聲,許久也沒有聽到他的回答。喜悅,悲傷,所有情緒交織在一起混成描繪那段歲月的背景顏料。

他沒有回答我,隻是淺淺微笑,然後拍了拍我的頭。我用光勇氣,再也不敢抬頭看他,低著頭轉身跑進了宿舍昏暗的走廊裏。

我記得那天晚上,我和安一直聊著微信,聊到手機沒電,我從被窩裏爬出來衝上電後繼續縮回床上打字。

他問我,明珠還沒回來麼?

我點點頭,然後才想起他根本看不見。

做我女朋友吧!淩晨兩點三十一分。

最後我忘記了是如何握著手機睡著的,隻是第二天明珠回來的時候,還能看見我在睡夢裏露出的詭異微笑。